故鄉,讓我歡喜讓我憂

夜,深了,周圍一片寂靜,偶爾馬路上傳來倏忽而過的車輛聲,劃破一下夜空的靜寂。

秋風蕭瑟,搖露為霜。秋天的夜晚,一片清冷,仍在看書的小文感覺到絲絲涼意。她起身披了一件衣裳,倒杯熱水,捧在手里,慢慢踱步到窗臺邊,看向外面秋天的夜空。

一碧如洗的深色天幕中,高高懸著一輪明月,如水的月光一瀉千里,照亮了遠處高高低低的亭臺樓榭,樹木花草。天地萬物都靜靜的沐浴在漫天清輝里,安然入睡。

呵--,又快到中秋節了!小文看著大半圓的明月感嘆著時光飛逝,不由得思念起此時一定也浸潤在同一個明月清輝里的故鄉。

此情此景正應了李白的靜夜思。

月光照進小文的房間,月光照進小文的床前,月光照進小文思鄉的心田。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小文念著古人的詩,想象著故鄉今夜的月色也一定格外的明亮吧。


自從上大學起,到小文留在這座城市里工作至今,她已記不清有多少個中秋節沒回過家鄉,沒陪在父母身邊一起度過了。

上大學時,小文邊讀書邊打工,她給中小學的孩子做家教,數學,英語,她都教。一個學期下來,掙得比父母的工資都高。大學四年,她不僅沒找家里要過學費,生活費和日常開支,她都沒用家里的了。可以說,從上大學開始,她就開始自己養活自己了。做家教,每到假期是最忙的時侯,自然,她大學期間除了過年,其它時間沒回過家。父母想她了,就抽時間來學校看她,不過,這樣的次數也極少,那時他們都還沒退休,也很忙。

大學畢業后頭兩年,小文因剛開始工作,為了在單位里站穩腳跟,恨不得全天侯24小時不休息的工作,別說回老家過中秋節了,就連過年小文都沒敢休息過。

工作有點起色后,小文又馬不停蹄的報了輔導班,為考研做準備。僅靠大學文憑在大城市里打拼太難了,一不留神就被后來的應屆生超越。小文不敢松懈。

考上研后,小文在工作之余埋頭苦學,爭取早點畢業。研究生畢業后,她又因為工作能力突出,被提拔做了部門主管,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小文還計劃近一兩年內,就把她這個行業最高級別的資格證給考下來,她就象一個奮力爬山的人,一心想爬到山頂看風景。

單位里同齡的女孩子一個一個談戀愛、結婚、生子,只有她至今仍形只影單,孤身一人的生活著。

父母開始為她著急,催她找男朋友,不要光記著工作學習。她一邊答應著,一邊忙碌著,根本沒心思去談變愛。在她心里,談戀愛是很奢侈的事情,占用太多的時間和精力用于與一個原本不認識的人去相處,太浪費了。她覺得自己一個人過的挺好的,挺充實的。愛情這事嘛,順其自然,她始終相信: 你若盛開,蝴蝶自來。

去年過年時放長假,她回老家過年了。回去前幾天還好,父母見到她眉花眼笑,變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還時時粘著她說話,恨不得把她用雙面膠粘在身上,把多年沒有說的話一下子給說完了。

可隨著年后親戚們開始走動之后,她的好日子就終結了。

去她家的親戚見了她必問:結婚了沒有?有男朋友沒有?人長得也不賴,為什么到現在還不談戀愛?是不是有問題啊?有問題就要解決,沒問題嘛,好辦!把大家發動起來,都來幫你找男朋友。

于是乎,親戚們亢奮的挨個打電話找人問有無適齡未婚男青年,最好是有房有車有事業。大有把她立即馬上嫁出去的架勢,似乎慢上個一時三刻,她這輩子就算完了,就嫁不出去了,就砸手里了!搞得她沒有片刻的安靜。

她去求助父母,誰知父母也站在親戚那邊,勸她相親,早點有個男朋友,早點成家生孩子,早點讓他們抱上大胖孫子。還說她不愿意去相親是不識好歹,沒良心。

生活在小縣城里的人們,一廂情愿的依照他們的人生觀,強勢的要求小文向他們的生活靠攏,按著他們的生活軌跡運行。而且,實誠的他們,總覺得只有這樣才是真的為小文好。

小文硬著頭皮去相了兩次親,就再也不愿意去了。


梧桐葉黃人不倦,秋夜來霜更漏長。毫無倦意的小文看著窗外皎潔的月色,不禁回憶起自己兩次的相親經歷。


第一個相親對象,親戚介紹時說是和小文一樣的文化人,研究生畢業,公務員,年紀輕輕已提副科,前途無量。小文是獨生女,父母一直希望她回小城發展,在他們身邊生活,雙方都有個照顧。小文也考慮過,父母老了,身邊需要孩子,她在大城市還不知道什么時侯才會有自己的家。如果家鄉有合適的,她回老家也一樣發展,小文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她聽從親戚的安排,來到了相親地點。

相親地安排在縣城唯一的一家咖啡廳里。比約會時間提前十分鐘,小文來到了咖啡廳,找到親戚一再強調的座位,位置上還沒有人。看來對方還沒來。小文坐下等待。在等待的時間里,小文左右看了一下咖啡廳,發現這里不象她所認知的咖啡廳,比較安靜,人們喝著咖啡,聊著天,看著書之類的,多說再加點簡餐。大家說話都輕聲細語,互相不打擾。可這里感覺不是咖啡廳,人來人往,大聲吆喝,喝酒劃拳,酒樓什么樣,它就什么樣。

小文還注意到在她右前方的位置上,坐著四五個男人,對著她嘀嘀咕咕,指指點點。

小文皺皺眉,抬手看看表,還差5分鐘。小文心想,對方可能要遲到了。

就在這時,從右前方那個位置過來一個人,三十歲左右,梳著大背頭,中等個子,戴著眼鏡,(居然還挺著小肚腩),一臉的春風得意,油光水滑。他走到小文面前,大大咧咧的伸出手,露出手腕上金閃閃的表帶,道:你好!認識一下,我是誰誰誰。

說的名字正是小文的相親對象。

小文明白了,此人早就到了,故意躲在一邊和別人一起,對自己評頭論足,大概幾個人已有了結論,他才走過來和自己相見的。小文點點頭,沒和這人握手,也沒客套的向對方介紹自己。

對方被看穿,有點尷尬,收回手,坐到小文對面,解釋:我來早了,遇到幾個同事,去打個招呼。這個理由合情合理。小文繼續點頭。

然后,對方招著手,旁若無人的大喊:服務員!這兒要兩杯咖啡!干啥咧,這半天了,也沒人來點菜。在等服務員的間隙,對方一臉滿意的打量著小文,對小文臉上的反感毫不在乎,自說自話的道:今天咱們倆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我要多點幾個菜,喝點酒,好好慶祝慶祝終于相親成功!

小文再也忍不下去。她站起身,客氣的說:對不起,您自己慢慢喝,我還有事先走了。拎起包,走掉了。

小文邊走邊想:這種人,雖是研究生畢業,根本和文化人不沾邊,凡事自私強勢,自說自話,自高自大,不為對方考慮,不知尊重為何物,要是給他做了老婆,只怕一輩子受他奴役還是輕的,不定那天被他給賣了都不知道。


第二個相親對象是個高中教師。據說,顏值很高噢。小文有了前車之鑒,學會了從另一面去分析親戚的介紹。既然顏值高,在這個看臉的時代,怎么還會剩下來等著相親?難道也和自己一樣一心撲在工作上?

剛見面時,小文一看,親戚說的不錯,確實挺帥,和單位小姑娘喜歡的某個大明星有相似之處。在吃飯時,這位高顏值的老師相當斯文有禮,談吐也很得當。各方面都是小文心儀的類型。看來自己這次相親來對了,小文心里放松了,安心和老師邊吃邊聊起來。雙方相談甚歡,吃完飯,老師提議去公園散散步,小文愉快的答應了。

兩人邊走邊聊,共同話題還不少,不時聽到兩人的笑聲。遠遠看去,兩人非常般配,凡路過兩人身邊的人都會不自覺的多看兩眼。小文心里暗暗得意。

這時,老師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神情一變,下意識的用手捂著屏幕。然后歉意的對小文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然后,他竟然走到離小文很遠的地方去接電話,好象很怕被聽到電話的內容。小文不悅,難道這位老師有女朋友?

老師掛了電話,匆匆跑回小文身邊,匆匆說:對不起,我有點急事,必須先走一步。你等我電話,我會給你解釋。然后,就匆匆跑走了。他前腳剛走,小文還在驚詫呢,后腳過來一個臉色陰沉的小伙子,惡狠狠的盯了小文一眼,道:離他遠點,不然有你好看!說了之后,也很快走遠了。

小文回到家仍驚魂未定。父母問起,小文一五一十的說了。父母也覺得有問題,就和親戚說了情況。親戚一聽,也生氣了:他怎么能這樣呢,有女朋友還同意相什么親!

小文氣極反笑,人家有被劈腿的,有被離婚的,自己卻被小三了。后來,那位老師始終沒給小文來電話,親戚那里也沒聽說他的任何消息。就這樣匆匆一跑就此消失了,也夠奇怪。有時小文再想起那次相親,就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自此,小文拒不再相親,她父母也不再逼著她去相親了。


現在離上次回老家已過去大半年,小文對那些事情還記憶猶新,而且她現在依然沒有男朋友。所以她雖然想家,也不愿意回去。她怕再次受到眾人圍攻和圍觀,用看異類的眼神瞅著她,然后,再安排她去相親。

同時,她又怕看到父母日漸佝僂的背和失望的眼神,那些背著她一聲長似一聲的嘆息,也令她慚愧不已,仿佛沒有男朋友就是她天大的罪過了。

她也不知該怎么給父母說。說她有自己的人生規劃?說她寧缺勿濫,不肯將就? 說她相信愛情,相信你若盛開,蝴蝶自來?? 說她做好了實在遇不到合適的就單身一輩子的心理準備?只怕不說還好一些,父母要是聽到她的論調,說不定會罵她不孝,把她趕出家門呢!

父母是老一輩的人,如果讓他們放棄他們的觀念,來接受自己的觀念,不是太現實。而讓自己放棄自己的標準,去為了父母,湊合著接受一個他們覺得差不多的人,而去將就的過一生,她也不甘心。

夜更深了,小文杯子里的水已經涼透。莫道身閑總無事,孤燈夜夜寫清愁。陸游有陸游的愁,小文有小文的愁。

看著窗外皎潔的清輝,想著此刻也正沐浴在同樣的清輝下的故鄉小城,故鄉啊,你總是那樣的讓我歡喜讓我憂,讓我想念讓我愁。眼看中秋的腳步越來越近了,小文更沒有睡意了。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 ? ? ? ? ? ? ? ? ? ? ? ? ? ? 靜心漫時光? 2017.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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