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因為一檔綜藝節(jié)目——《見字如面》,喜歡搜索一些閱讀民國時期一些文人的書來讀。其中,不乏一些情書,如:
胡蘭成致張愛玲
“
愛玲:
我坐在忘川里的湖邊,看微風拂過,湖面浮著枯黃的柳葉,柳枝垂落水面,等待著風給予的飄落,那是種凋零的美。風的蒼涼里,我聽到了那款款襲來的秋的腳步正透過水面五彩的色調(diào),蕩漾而來。湖水的深色給人油畫的厚重感,那天邊的夕陽,是你愛看的。不知道你經(jīng)常仰望天空的那個窗臺,如今是何模樣,如今是誰倚在窗邊唱歌。
”
朱湘與劉霓君
“
你說我的信很可愛,這是因為你是一個可愛的人,所以我寫給你的信也跟著可愛了。霓妹我的愛人,我希望這四年快點過去,我好回家抱你進懷,說一:“妹妹,我愛你!我永遠愛你!”我如今過得越久,便越覺得你好。我前兩天想,唉,要是我快點過了這幾年,到霓妹妹身邊,晚上挨著她睡下,沾她一點熱氣,低低說些情話,拿一只臂膀圍起她那腰身,我就心滿意足了。
”
林覺民致陳意映
“
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做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吾做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故遂忍悲為汝言之。………吾今與汝無言矣,吾居九泉之下,遙聞汝哭聲,當哭相和也。
”
沈從文致張兆和
“
“因愛你,我并不去打算我的生活,在這些上面學點經(jīng)驗,我或者能在將來做一個比較強硬一點的人也未可知。我愿意你的幸福跟在你偏見背后,你的頑固既是你的幸福。”
”
然而,在搜索過程中,卻發(fā)現(xiàn)了一位被朋友笑謔為“沒有情欲”的木訥書生,然而,就是這位矜持到走在大街上遇到那個她也會當做陌生人的書生,寫起情書來卻是情書中的極品。
湊巧,自《瑯琊榜》等劇火了起來的王凱前段時間在一段訪問中朗讀了這位木訥書生的情書選段,想來也是采訪者的良苦用心,借用王凱“低音炮的殺傷力”,念這段甜膩到骨子里的情書,不知讓多少少女淪陷于其深情中。
你也許不會相信,我常常想象你是多么美好,多么可愛,但實際見了你面的時候,你比我想象的要美好的多,可愛的多。
你不能說我這是說謊,因為如果不然的話,我滿可以僅僅想憶你自足,而不必那樣渴望著想要看見你。
不要愁老之將至,你老了也一定很可愛,而且,假如你老了十歲,我當然也同樣老了十歲,世界也老了十歲,上帝也老了十歲,一切都是一樣的。
我只愿意憑著這一點靈感的相通,時時帶給彼此以慰藉,像流行的光輝,照耀我疲憊的夢寐,永遠存一個安慰,縱然在別離的時候。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
而這個木訥書生便是朱生豪先生。
讀民國情書中,沈從文如同深情無措的稚子,魯迅便是溫情別扭的硬漢,朱湘是溫柔委屈的弱書生,而朱生豪情書詼諧俏皮,讓人忍俊不禁的同時讓人感到暖心又更堅定心之所向。
他高興時候的表白是這樣:
接到你的信,真快活,風和日暖,令人愿意永遠活下去。世上一切算得什么,只要有你。
我是,我是宋清如至上主義者。愿化一面鏡子,常常照你笑。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邊看螞蟻,看蝴蝶戀愛,看蜘蛛結(jié)網(wǎng),看水,看山,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覺。你想不出此刻我是多么快樂,快樂得想哭。誰比我更幸福呢?比起你來,我也是要幸福得多,因為我的朋友是一個天使,而你的朋友只是一個傻小子。
他悲傷時候的表白是這樣:
這兩天真是什么心思都沒有,一點書也看不進,只是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昨夜夢見你被老虎吃了,把我哭死。
常常氣悶得很,覺得什么人都討厭,連自己的影子也討厭,很愿意一個朋友也不要。不過想到你時,總是好像有些例外。如果我不認識你,我一定更不幸。然而我的心是那么空虛又那么惶恐,那么寂寞又那么懶。我實在有許多偶然觸及的思想,一些偶然憶起的瑣事,我悶得很,我很需要告訴你,然而總似乎沒有氣力把這些搬到紙上。給你寫信是樂事也是苦事,我也說不出我是如何思念你。生涯是全然的無望。漠然的冷淡全不要緊,最討厭的是不關痛癢的同情,好像以為我生活得很苦很沉悶,而且有害身體。其實我是不會比別人生活得更苦的,而且你允許我這樣說,我還是一個幸福的人,我總是想自己比別人更幸福的。我很悲傷,因為知道我們死后將不會在一起,你一定到天上去無疑,我卻已把靈魂賣給了魔鬼。不知天堂與地獄之間,許不許通信。我希望悄悄地看見你,不要讓你看見我,因為你不愿意看見我。
他撒嬌時候的表白是這樣:
每天每天你讓別人看見你,我卻看不見你,這是全然沒有理由的。
你如不愛我,我一定要哭。你總不肯陪我玩。我待你好,待你好,你好,好。我想做詩,寫雨,寫夜的相思,寫你,寫不出。
回答我?guī)讉€問題:
1、我與小貓哪個好?
2、我與宋清如哪個好?
3、我與一切哪個好?
如果你回答我比小貓比宋清如比一切好,那么我以后將不寫信給你。
他抱怨時候的表白是這樣:
今天宋清如仍舊不給信我,我很怨,但是不想罵她,因為沒有罵她的理由。
如果我是真心地喜愛你,我沒有不該待你太好的理由,更不懂得為什么該忘記你。我的快樂即是愛你,我的安慰即是思念你,你愿不愿意待我好則非我所愿計及。
今天中午氣得吃了三碗,肚子脹得很,放了工還要去狠狠吃東西,誰教宋清如不給信我?
你不懂寫信的藝術,像“請你莫怪我,我不肯嫁你”這種句子,怎么可以放在信的開頭地方呢?你試想一想,要是我這信偶爾被別人在旁邊偷看見了,開頭第一句便是這樣的話,我要不要難為情?理該是放在中段才是。
雖然,朱生豪先生在名家大師輩出的民國時期并不如陳寅恪等人有名,但在其短暫的四十載生涯中卻翻譯了莎士比亞劇集31部,至今仍是戲劇翻譯界的范本。可就是這位翻譯界的大家,在他有限的時間里給他的愛人宋清如寫百余封情書。
有人說:朱生豪先生的一生只做了兩件事:翻譯莎士比亞全集、給所愛的人寫情書。如果說有一件事他堅持了十年,那便是愛她這件事吧。如果有一件事情他堅持了十年,那就是給宋清如寫了十年的情書吧。
或許對朱生豪而言,相比翻譯莎翁作品,寫情書這件事可能是一件更偉大的成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