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負年華者萬劫不復

孩子睡覺之后我的時間戛然而止,我吃掉了香蕉,嘴里叼著小蘋果,一邊聽著廣播,一邊打字。

窗外不絕于耳的狗叫聲,反而讓人覺得整個世界安靜的出奇。我在想,我是不是該倒半碗紅酒,整點花生米,取悅下剛剛做完200個仰臥起坐累的半死的自己。看著踢開被子睡的四仰八叉兒子,想起來睡覺之前他光膀子站在床上,用氣吞山河的架勢和我說,媽媽。你今天讓我一個人睡覺,我只能和你說三個字——我不敢!我笑場,我還是演不好媽媽的角色。算了,今天放他一馬,講了故事掖好被角等他睡實后才離開。

我心如止水。

對了,兒子已經過了我的肩膀,感覺他長得像我的頭發一樣的快,用鉛筆畫在墻上的線,一個格一格的往上爬,今天帶著他去逛小區門口的小店,老板說小伙子,你媽媽是美女啊,他說,是啊,我早知道了,我。老板說,矮油,教育的不錯呀。兒子在后面慢悠悠的補刀說,她天天自己也那么說自己,還讓我也叫她美女。明明沒有的事,我要是當面糾正他,老板一定覺得我矯情且鐵板訂釘的真實了。我面兒各種掛不住,買了雙襪子,連價都沒還,就遁了出來。

回家路上,我義正言辭的告訴他,以后不能這么黑我。他說可以,但是媽媽,你給我買那個¥%&@#*#。 我斷然拒絕,他上來就狠狠的踩了我一腳,還和我說對不起。我看著這個小妖怪,想發火卻找不到突破口,腦子里浮現出各路鑒證過我成長的大神,用一種非常酸爽的口氣對我說,你兒子比起你小時候,可差遠了,想起我那些人嫌狗不待見的歲月,恨不得以一種剖腹謝罪的態度來感激我媽老子。

瘦瘦的兒子,提著一箱子牛奶,蹦蹦跳跳的走在我前面。他說蒙上眼睛也可以找到我,因為我身上有特殊的氣味,他最喜歡。一招鮮,吃遍天,嘴甜也是生命技能的大招呢。買吧買吧,他現在喜歡的東西,等自己有能力買的時候看也不會多看一眼的。以后他終會明白,過了這個村,前面還有十個店兒,可是每個村和店都是必經之路,誰都繞不開。

平凡的我,混跡在人群之中,過了狗吐舌頭的季節,我依然穿著裙子,只是不再光腿兒。我披著棉襖開著窗,夜風吹過腦門的時候,鼻尖冰涼。我忽然感覺,命運對我太厚待了,厚待到我無以為報,點點滴滴匯聚成河,涌上心頭。

看來,必須要倒碗紅酒來放縱下自己躍躍欲試的靈魂了。廣播里的音樂也恰到好處的唱起了我女神蔡琴的采檳榔,想起十幾年前在上海實習,公司給買了一張回北京臥鋪,我為了省錢,自己退掉臥鋪,買了座位,拿到了100多塊錢的差價。偌大的車廂里只有我和另外一個圍著麻袋一樣披肩的女孩,我們很自覺的湊到了一起,一人躺著一個三人的座位,火車咣當咣當咣當,我爬起來,看著用力閉眼睛的她,開始各種搭訕,她帶搭不理的,哼哼唧唧。我心灰意冷的也用力閉上眼睛,最后問了她一句喜歡哪個歌手,她說蔡琴,我氣若游絲的回應說我也是。只聽見她噌的一下坐起來,聲音高八度的告訴我,這次她去北京就是去看蔡琴演唱會的。蔡琴來大陸開了五場演唱會,她已經追了四個城市了。在黑夜里,她的眼睛雪亮雪亮的,她說她為了看演唱會已經沒有錢買臥鋪了,我說沒看演唱會都沒錢買臥鋪,我們用礦泉水干杯,抱著膝蓋聊天到天亮,那個時候二十郎當歲兒,看破紅塵一般的聊人生,大言不慚的說可以面對生死,都拍著胸脯說自己是有夢想有個性,不隨波逐流的人。我們給彼此講并不可笑的笑話,然后在空曠的車廂里放肆的大笑,我都能看到她嘴里的最后一顆大牙。來了一場天亮就分手的旅行,甚至連名字都沒問,我送了她一本我還沒有來得及看完的《文化苦旅》,她特別瀟灑的把麻袋一樣的披肩當場給我圍上,我隱約記得當披肩圍上脖子的那一瞬間,因為我是不喜歡余秋雨那種酸楚的勁兒,才送的書,還心生了內疚。

人是不是年齡越大就越懂得珍惜時間,雖然懂得珍惜和去珍惜還是兩個概念,但始終有了那種揮之不去的感覺,餓的時候大口吃飯,沒嘗出味道來,等學會慢慢品味的時候,已經吃飽了九成,只能強身健體讓胃口大一些再大一些。很多道理沒有人教,也漸漸都明白了,雖然道理都懂的人也不見得會過好這一生,至少能明白自己到底因為什么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當我理解了老師和父母當年看我們浪費時光時候的那種眼神的時候,我已經開始用一樣的目光去審視別人了,那是一種看流星隕落的遺憾。當我特別發自肺腑的說當年沒有認真學習的時候,有個埋頭苦習的學生卻說,當年最羨慕的人就是我,那時的我離經叛道,任著自己的性子以一種替天行道的豪邁做了很多不尊師重道的事情,現在依然死不悔改的認為自己沒錯,但是如果帶著記憶重新來過一次,我不會再去把頭發剪成男生一樣的毛寸,會辮好兩只小辨,靜靜的在教室里面看課外書,不會的當著老師的面把教科書撕碎后揚長而去,不會在作業本上用很爛的字寫上弟子不必不如師的話。我的少年時代頑而不劣,我青年時代傲而不驕,一直凌波微步般的飄在正道的邊緣。好吧,我承認青春這個東西太好太珍貴,以至于怎么過都感覺像是在浪費。

的確澎湃了,浪高十米。深夜,我依然能感覺到太陽的溫暖.我相信,總有一縷陽光是專門照耀著我的頭頂而存在,所以我從來不喜歡粘粘稠稠的防嗮霜,所以我從來沒有辜負過陽光,陽光變換成光陰,我并沒有辜負了年華。好深奧的大道理,我竟然能搞明白它們之間這種奇特的關系,冥冥之中有許多看不見的線,將必須有關系的幾個事物連起來,因為我們看不見,所以也弄不斷,一旦觸及必定會蝴蝶效益一樣的連鎖反應,會讓我們措手不及,當你勇往直前面對或者懦弱的轉身離去,都不能改變什么的時候,應該先閉上眼睛發呆,當忽然間音樂響起的時候,你再睜開眼睛,面前也許有一頂魔術師的帽子里面跳出來無數的兔子,我一直覺得哭笑不得是一種很情緒平衡表現,這是心平氣和的近義詞,是一種理想狀態。我總是輕易就參透了這些天機,會不會羽化成仙?我不知道懷舊是不是一種珍惜,但是記憶絕對是財富。那些曾經單曲循環聽到吐的歌,那些曾經深夜看到泣不成聲的書,那些曾經洗的掉色的格子襯衣,那些曾經震撼過心靈的電影。都還在我的不遠處,信手就隨意拈來,依然輕易穿過我所有的感官直擊到內心。我喜歡每天滿血滿狀態又忠于自己內心的人,我相信辜負了年華的人,終將會被一個手持狙擊槍的蒼老的自己擊斃。我希望,在我暮年回首望來路的時候,有鮮花,有河流,有高山,有低谷,有大房子,有明亮的落地窗,有雙宿雙飛的彩色小鳥,有永遠不老美貌如花的閨蜜,有閃著青春光芒的自己。

明天會是什么樣子,我并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要做的就是不管世界怎么變化,在每個時刻都做自己最喜歡的自己,努力去愛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只要內心有流光就會一定會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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