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晚餐

周江從暗黑的林子里鉆了出來,身上沾滿血跡。他穿過另一條漆黑的小路,回到車上,把手套和外套全部脫下來放進一個黑色袋子,光著膀子點起一支煙,不一會兒那密閉的空間就被薄薄的煙霧籠罩起來。

一聲悶雷,閃電越過猶如白晝,暴雨已至。他微睜著雙眼,望著車窗上逐漸大顆的雨珠,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1.

在周江生意風生水起的那幾年,他在外面的養了3個情人,即使醉酒時把情人的名字叫錯,她們依然會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他愿意拿錢交換年輕酮體帶給他的快感,大家各取所需,雙方對游戲規則心知肚明,誰還會那些細枝末節?現在,他的公司遇到麻煩瀕臨破產,還欠了一屁股外債,這仨人也不約而同的消失了。

“這群臭婊子!”周江將自己的怒火發泄在小姐身上。

2.

打發走小姐后,周江瞇著眼來到窗戶邊有所思,手中的香煙安靜地燃到了最后。他絕對不允許自己苦心經營的成果最后落得一場空。

就在這時,他想起了他老婆,他差點忘了她——那個獨自住在郊區的女人。

八年前他在鄉下娶了這個女人,父母說的媒。然而周江是有抱負的,他明白自己非池中物。開始來到城里打工,周江有頭腦,愛拼敢闖,短短三年時間就開起了自己的公司,這燈紅酒綠的城市生活更讓他如魚得水。

他把他的妻子安排在郊區的一棟陳舊的樓房里,周圍很是荒涼,距離最近的市中心也得兩小時車程。樓房建造的年代有些久遠,外面的墻皮已脫落了大半,呈現出暗黃丑陋的墻體,居住在此大多都是孤寡老人。

婚后第四年,周江提出離婚。

周江妻子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婦女,性格內向寡言且沒有文化。他得趁創業初期就把這包袱甩掉,免得以后還找他分一杯羹。

家中老實巴交的父母極力反對:離了婚周遭人閑言閑語的,你讓人以后怎么在村里呆?咱做不出來那種事!

周江碰了壁,對這女人的厭惡又加深了,心里已經把她打入了冷宮。

3.

關了燈的房間里,周江靠著窗邊又燃起一根煙,腦袋里蹦出的想法讓他狡黠的笑了笑,黑暗中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扯動著,讓人看著有些發毛。

一次,由于生意上的需要,他幫家里全部人都買了保險,也包括被他遺忘多時的妻子。只要被保人出現意外身亡事故,就能拿到一筆不菲的補償費用。

現在對周江來說,錢是頭等大事,這關系到他能否東山再起。

只要想個法子制造意外就行了。當然,這個意外的對象是他妻子。

他明白一點小手段就可以讓那土了吧唧的農村女人上鉤。

記得很久以前,每當他偶爾良心發現想到這位法律意義上的配偶,就會善心大發回去看看她。他只會開車到樓下示意她下樓塞給她幾張百元大鈔,然后離開。

有一次,他無意中瞄到后視鏡里妻子低著的頭,還有劇烈聳動的雙肩。

當然,這都是陳年舊事了。現在的他已經想不起那女人的面孔究竟長什么樣子了。

4.

郊外的晚上比市區要冷一點,周江靠在車的前蓋上,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撕開了一包煙。

今天是情人節,周江告訴妻子這特殊日子會回來吃飯,電話的那頭是他妻子掩飾不住的開心。

距離老式居民樓還有一公里,他把車停了下來,讓妻子前來會合。

十分鐘后,女人又是氣喘吁吁跑到跟前,她低著頭輕輕地喚了一聲“江子”。

周江透過手中的煙霧瞇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女人——長長的頭發被整潔地盤在了腦后,身上套著一件款式過時寬松的布衣裙,還有一層不變的軟布鞋。呵,這個永遠學不會穿高跟鞋的女人。

她似乎比結婚時看起來瘦了一點,或者胖一點。算了,他也記不清了。

自從當初鬧離婚未果,回來他毫不留情地對她動用了無數惡毒的語言之后,這女人就養成了一見著他就低頭的習慣,至今未改。

“你恨我吧?”周江低著嗓子問道。

“沒有…”女人抿了抿唇,把頭抬了起來。目光在和周江碰觸的那一瞬間又慌張地退縮了回去。

一瞬間的對視讓周江有點恍惚,結婚八年了,這女人的眼中的光芒卻一如當初,變的似乎只有自己。

呆了幾秒,回過神來的周江深深地咂了一口煙,把煙蒂扔在地上,用腳尖狠狠地碾了一下。

他打開側門示意妻子上車,那女人低著頭靦腆地走過他身邊,嘴角藏著微笑。

就在她彎腰進入車子的那一瞬間,周江從背后狠狠地把她按倒在座椅上,用事先沾滿迷藥的手套緊緊地捂住了女人的口鼻。

女人驚恐無助地嗚嗚哼著,掙扎卻越來越無力。周江看到她眼里的光芒逐漸變暗,最后消失。

5.

這片郊區沒有開發價值,附近的山林肆意越長越茂密。周江前兩天已經在附近踩好點了,他輕車熟路地把車停放在一條暗道里,扛著妻子走過一條黑暗曲折的小徑,四周都是亂七八糟的小樹,周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把妻子放了下來。

這條路他自己踩點時走了幾十遍,借著依稀的月光他找到了一塊大石頭。看著地方的黑影,他高高地舉起了石頭,可以看到他的手有點顫抖,鼻尖上也沁出微微的汗珠,遠遠看去像一尊靜止的雕像。

地上的人輕輕呻吟了一聲,艱難地蠕動著身軀,似乎迷藥快要失效了。周江扭曲著面孔,低吼了一聲,拼盡全力將手上的石頭砸了下去,一下、兩下、三下……直到他感覺液體濺了他一身,他停了下來。

6.

按照原路返回,上車,點煙。望著窗外的傾盆大雨,周江知道這一路上的痕跡都會被沖刷干凈。

妻子出軌,樹林偷情的證據早已經被捏造好,情夫因愛生恨錯手殺人,劇情全部由他設計好了。他和警察局局長之前私交不淺,像這種塞錢可以搞定的事情周江已經熟門熟路了。接下來只要按照計劃假報警,定案后,等著保險公司理賠就行了。有了這么一大筆錢,憑著自己的手段,讓公司重整旗鼓也不是不可能。

光著膀子的周江打了一個冷戰,沒開空調的車上慢慢彌漫著陰冷的氣息。他想起之前放在妻子家的幾件舊衣服,應該可以拿來換換。

那棟樓住著都是些孤寡老人,眼花耳聾,加上外面電閃雷鳴,他一點都不擔心會碰上什么些人。

憑著依稀的記憶他找到妻子的家,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鑰匙。

恍惚中他想起以前妻子怕他晚上歸家沒帶鑰匙,都會在門前電箱最里面放上一串鑰匙。他下意識地伸手進去電箱一摸,冰涼涼的鑰匙安靜地躺著里面。

他都多久沒回這個家了啊。他的心有點觸動了。

進了屋,他看見自己的黑色拖鞋干凈整齊地擺放在鞋柜上。一抬頭,飯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飯菜,和兩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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