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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十點多接到舍友魏源的電話,說他被摩托車撞了,叫我借他點錢送過去,聽聲音虛弱無力的,本來已經睡覺的我立馬穿好衣服叫了另一個舍友出去找他。
路上我和舍友猜測了好多種情況,無證駕駛、肇事逃逸什么的,都商量好了,要是魏源被撞的嚴重就趕快報警,不能讓肇事者逍遙法外。
到達約定的地方,老遠看他一個人站在公路旁,衣服上滿是土,褲管捥到大腿,他看到我們,一瘸一拐的還準備走過來,我們倆立馬跑過去扶著。問他傷哪兒了,他指了指左腿膝蓋,膝蓋上有個四厘米左右的傷口,血還在流著,順著小腿一直流到鞋子里,鞋子被染的通紅。
我是最看不過別人受傷的,一陣心疼,而后又不忿地問道:撞你的人呢?跑啦?記下車牌號沒?你怎么不攔住他?
我一連串問題的狂轟亂炸,他就來了一句:走了,我讓他走的,他沒撞我,是我把他摩托車撞了。
這事可笑了,好端端的干嘛去找撞,碰瓷也不至于找個摩托車吧,而且還讓人走掉了,我們納悶的問他怎么回事,他才不慌不忙的慢慢的說了起來。
原來他是去送女朋友的,因為女朋友沒在同一個學校,所以每次見面都纏綿到很晚,又互相送來送去的。今晚他把女朋友送上車以后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害怕宿舍鎖門就著急往回趕,過馬路的時候顧前不顧后的,躲過了大車,卻沒有躲過速度很快的摩托車,被一下就撞翻在了馬路上,騎摩托車的人甩了好遠,滿嘴是血。
這事兒遇別人不訛那個騎摩托車的,也至少會讓他送到醫院檢查檢查,畢竟騎車的人也要負一部分責任,可魏源看到摩托車摔的不成樣子,又看到那人也摔的滿嘴是血,一陣交談之后就讓他走了。
按魏源的說法是:人人都不容易,是因為他自己才撞成這樣的,何況人家也受傷了,摩托車也摔了,還怎么好意思再要人賠償呢,麻煩誰也不想惹,還是少給別人添堵為好。
他說撞他的是個中年人,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人也挺好的,執意要帶他去醫院看看,但是他沒答應,他告訴我,其實是于心不忍,生活本來就不容易,我們活著就已經茍且了,何必要再對那些同類們自相殘殺呢?
是啊,生活本來就不易,魏源是深有體會的,所以他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裝作無所謂的說,把我眼鏡也撞壞了,又得好幾百,唉我的人民幣啊~
他嘆氣的樣子可真酷,像一個救世主對這個世界的寬恕。
去醫院傷口縫了三針,因為要省錢,麻藥都沒有打,可他愣是忍下來了,我不敢看縫傷口的過程,打趣的說出去抽根煙,另一個舍友笑著說我一個大男人連這都不敢看,我沒有說話自顧出去,在醫院門外點了支煙,十月份的天氣已經很涼了,一陣風吹過,冷的我直打哆嗦,猛抽了一口煙,看著氤氳的煙霧,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中:真的不敢看嗎?
大概,我也是于心不忍吧。
魏的家境沒那么好,他的一個于心不忍就讓自己獨自承擔幾百塊的醫藥費,他說過幾天還得配副新眼鏡,沒錢啊沒錢,可他從來沒有后悔讓撞他的人就那樣走了。
他是個好人,他于心不忍,大概就是我們說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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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艱難的把他弄到宿舍的床上之后,已經累的精疲力盡,可沒等我們收拾好上床,耳邊又響起了他熟悉的呼嚕聲,他總是這么百事不記,可我不一樣,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睡。
我想起了我的父親,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前幾年買了摩托車做些小生意,也是個善良的人,突然腦洞大開要是我父親撞了魏源,魏源的做法肯定會讓我感動無比,想到這便釋然了。
我們在生活中不明白別人的做法,往往是因為沒有做到完全的設身處地。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家里要在公路邊蓋新房子,鄰居卻一再的擠用我家的地基,不知道多那幾十厘米的地有什么用,為此我們兩家多次爭的不可開交,村里都知道我們兩家是仇人。多年來一直如此,老死不相往來。
有一次好像是改造線路,政府規定的是電線桿每家地里栽一半,這樣比較公平,這是無可爭議的事情,可晚上鄰居提著煙酒來我家,求情下話的說能不能把電線桿全栽在我家地里,不然他家的路就進不去車了,什么干個事情不方便云云。態度的陳懇的不像是仇人,父親回絕了他們的禮物,最終卻讓電線桿全部栽在了我家地里。
我當時很不理解父親的做法,政府的規定憑啥他求情就可以讓步,就算讓步,為什么提上門的禮還不收。
父親告訴我:誰家還沒個難處,要是真讓人家過不去車了要麻煩很多,能幫就幫一次吧,不收他們的禮,是因為他們家做人不行,這樣的禮,嫌贓。
父親總有理說服我,那次一個外地的寶馬車撞了鄰居家的老人,其實也沒多嚴重,可他們家非要去醫院做個全套檢查,做出了一副'我就算沒事也不能讓你好過,誰叫你撞了我,誰叫你是外地人'的樣子。
我當時出去看了一會兒回家告訴父親,開寶馬車那人又要被訛了,不過那人應該不怕,人家開寶馬,就算撞死那個老東西也賠得起。
父親瞪了我一眼,沒有說一句話,卻嚇的我以后再也不敢說這種話了。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那時候不懂事,認為有仇就是看仇人不好過會很開心,那時候覺得,仇人死全家才是好的。
后來發現我錯了。
我們要愛憎分明,我們也需要良知,我們得同仇敵愾,可我們不能忘記善良,對錯沒有絕對,但好壞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
世界這么美,我們要善良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