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朋友寫一篇《霸王別姬》的觀后感很久了,可是一直都沒有動筆,想著這么一部有名的電影,評論者千萬,赫赫有名的也數不勝數,自己也懶得去獻丑。但答應別人的事,也不好意思反悔。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程蝶衣,就會想起顧城,同樣是追逐夢想的人,同樣的固執,同樣的堅強,同樣的脆弱,同樣的在夢想碎裂后自戕,留下一片悵惘。
人們把顧城的思想歸結為唯靈主義,說的是將夢想與靈魂定義為活著的唯一信仰的人。段小樓說程蝶衣是“不瘋魔,不成活”,成也京劇,敗也京劇,為京劇而生,為京劇而死。最后的一瞬,在烈火旁,在辱罵聲里,他瘋狂的模樣,讓我猛然想起了在殘破的理想國里揮斧砍死妻子謝燁后自盡的顧城,竟有點恨自己不能理解那樣的痛苦與絕望,所以只能莫名地張望。詩人說,最真實的感情才能被理解,我卻想說恰恰是最真實的感情,才往往不能被世人所理解,所接受,所認可。就像我無數次想要去理解的這兩個人,卻永遠都像是一場虛幻縹緲的夢。不能理解,或許只是因為從未經歷過那樣的痛。
一直有人說,程蝶衣是喜歡段小樓的。太多曖昧的細節,太多煽情的橋段,或許是這樣,亦或許,并不是。就像程蝶衣還是小豆子時候經常唱錯的《思凡》:“我本事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是啊,還有多少人記得程蝶衣是男兒郎呢?或許是哥哥的演技太過逼真,就像拍攝現場的工作人員在看到哥哥的表演后,驚為天人地對他說:“你真是個妖精!”袁四爺對他的評價則是自古而今把虞姬演“活了”的唯你程老板一人!于是,他演活了女嬌娥虞姬,忘記了男兒郎程蝶衣。甚至到最后一刻,拔劍自刎的那一瞬間,我都不知道,死的,到底是虞姬,還是程蝶衣。
所以,在我看來,程蝶衣對段小樓的情感里,更多的是程蝶衣在將自己當作虞姬將段小樓當作霸王后的感情。他總以為,那時兒時為他挨師傅打罵的小石頭,他總以為,那是曾經為他奮不顧身的楚霸王,他總以為,一切就會像戲里唱的一樣,說好的一輩子,就會是一輩子。于是當他看到昔日威風凜凜的霸王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臣服在一群暴徒地腳下,喪心病狂地侮辱自己,拋棄菊仙,就像是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他能容忍他的風流,能容忍他的誤解,能容忍他的張狂,但絕對無法容忍他為了茍且偷生拋棄演了幾十年的霸王的尊嚴。于是乎,霸王既死,虞姬何存?
還是同樣的臺詞,還是同樣的場景,還是同樣的劇情,絕望的虞姬,茍活的霸王,絕妙的諷刺。
我多想他還記得,他本是男兒郎。
若他還記得,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