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看一下原文:
少正卯與孔子同時。孔子之門人三盈三虛。孔子為大司寇,戮之于兩觀之下。子貢進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夫子誅之,得無失乎?”孔子曰:“人有惡者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丑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于此,則不免于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以不誅也。”
說實話,這段文字我是反復讀了很多遍的。不知道各位第一次讀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什么異樣?如果讀過之后,感覺沒什么異樣,那請再耐心讀一下本文,畢竟先入為主的思想害人不淺呀!
在佛家,除了六道輪回之外,還有四圣法界,分別是佛、菩薩、緣覺、聲聞,一旦進入四圣境界,就不再是六道凡夫,稱號里就去掉了“人”字。但是孔子的稱號是“圣人”,看完這個小故事,我最深的體會就是,孔子之所以稱為“圣人”,是因為他的確有“圣”的一面,但歸根結底還是個凡夫。這個故事,歷史也好,儒家也好,兩千多年來不管誰來講,都是一門心思地要彰顯孔子“圣”的一面,就像馮夢龍的評語一樣“聞人高士,非大圣人不知其當誅也”。
那我們不妨看看少正卯到底當不當誅。
少正卯和孔子同時,據說屬法家學派,和孔子一樣也開辦了自己的私學。少正卯的授課水平應該是相當不錯的,連孔子的學生也多次被吸引過去聽課。如果少正卯所講的真是歪理邪說,也不至于把孔子所有的學生都吸引過去吧?難道除了孔子之外,其他人都沒有一點辨別能力么?這一點故事里沒有討論,直接說孔子負責魯國司法的時候,把少正卯殺了。其實,在別的史料里,還有種說法是孔子剛上任七天就“迫不及待”地下手了。不管怎樣,孔子如果不是孔子,而是其他一個什么人,估計任何人看到這里都會感覺他有報復的嫌疑,就連他的學生子貢都看不下去了,責問他"得無失乎?"于是便引出孔子的一番“目光深遠”而又“細致入微”的分析,“人有五種罪惡,而盜竊與之相比還算好的行為:第一種是心思通達而為人陰險,第二種是行為乖僻反常卻固執不改,第三種是言辭虛偽無實但卻十分雄辯并能動人心,第四種是所記多為怪異之說但是卻旁征博引,第五種是順助別人之錯誤還為其掩飾辯白。一個人如果有這五種罪惡之一,就難免被君子所殺;而少正卯同時具備這五種惡行。正是小人中的奸雄,這是不可不殺的。”
孔子說的很明白,這五種罪行“盜賊不與焉”,就算比盜賊罪過嚴重,也不至于要死吧?還有這五種罪過,要么指責少正卯的道德,要么職責他的言語,沒有一條是指責他的行為,真的木有!而且這五種所謂罪過可以往任何人身上套,誰沒有一點陰險?誰又沒有一點固執呢?再就是,難道判斷一個人有沒有罪,不是看他的行為嗎?我心里想象一下殺人,甚至我到處宣揚我要殺人,只要我TMD沒有真正動手殺人,法院就不能判我有罪吧?反正少正卯死了也無從辯駁,但從孔子最親近的學生子貢的表現來看,時人不服,可見一斑。
所以,不管是以當時的眼光,還是以現在的眼光看,凡事總逃不過一個理字,少正卯絕不該殺!
歷史煙塵隨他去,關鍵是我們能從這個故事里品出多少人生的門道。
首先,名聲這個東西不可靠吧!?人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動物,他的每一個選擇都會由于客觀形勢和主觀狀態的不同,充滿了不確定性。大奸大惡之人,也許也會有善良的一面。孔子這種”仁“字不離口的人,其行為也難免妒賢嫉能的嫌疑。所以如果有個人人都說他城實的人把你騙了,或者整天愛你掛在嘴上的人出軌了,那也只好接受現實,不要太大驚小怪。
然后,政治是個危險的東西。人一旦有了權力,就很難控制自己不拿它做一些讓自己“爽”的事情。所以,盡量不要惹那些未來可能掌握權柄的人。還有就是一個人如果要從政,一定要先做好修養的功夫,德不配位,必有災殃,連孔子都忍不住玩弄權柄,給自己的人生寫下不光彩的一筆,何況普羅大眾呢?
最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算一個人沒什么不對的行為,還可以攻擊他說的話,就算他說的也沒什么不對,還可以說他憋了一肚子的壞水。這當然不是我真正想說的,我想說的是,再謹言慎行都不能確保別人不指責你,所以面對別人再無理的指責,都應視為平常,不管打算怎樣應對,盡量心平氣和。
實際上,南宋一代大儒朱熹就認為,孔子并沒有殺少正卯(朱熹也認為少正卯不該殺),理由有三:一、諸子百家著作中寓言居多,不足為信;二、孔子代行宰相職務才七天,以一個大夫的身份去殺掉另一個大夫,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三、孔子明確反對“殺無道以就有道”的想法,殺少正卯一事,與孔子的一貫思想不相吻合。
也就是說,在朱熹看來,一個人的內心所想和外在表現肯定完全一致,尤其是孔子。
對此,我只想說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