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李煜
南唐最后一位國君。
北宋建隆二年(961年),李煜繼位。開寶八年(975年),李煜兵敗降宋,被俘至汴京(今河南開封)。太平興國三年(978年),李煜死于汴京。
南唐國弱,面對強大的宋朝,李煜謙遜有加,以禮待之,尊奉宋廷,以求自保。
除了歲貢外,每逢宋廷用兵或有重大活動,也進禮以示支持和祝賀,并多次派遣使者陳說臣服之意。
禮儀方面,李煜登基后,沿用北宋年號,每次會見北宋使者都換龍袍為紫袍(官服)。
開寶四年(971年),李煜下令去除唐號,改稱江南國主。次年,又下令貶損儀制,撤去金陵臺殿鴟吻,降制示尊。
盡管李煜的衷心天地可表,但依然阻擋不了歷史的車輪,依然無法擺脫國破家亡的命運。
開寶八年(975年)十二月,李煜奉表投降,南唐滅亡。三年后,李煜死于北宋京師,時年四十二歲。
李煜多才多藝,工書善畫,能詩擅詞,通音曉律,尤以詞的成就為最大。后期詞反映亡國之痛,哀婉凄涼,意境深遠,極富藝術感染力。
1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是李煜在被毒死前夕所作的詞,堪稱絕命詞。
太平興國三年(978年)七夕節,后主42歲生日,便在住所聚會后妃,作《虞美人》追思往事、懷念故國,并命南唐故妓詠唱。宋太宗聽到后非常憤怒,諸罪并罰,遂賜牽機藥鴆殺李煜。
牽機藥,據說為中藥馬錢子,性寒、味苦,對中樞神經系統破壞力強。李煜因酒后服藥,酒助藥性,引起全身性抽搐,最后頭部與足部相接而死,狀似牽機。
此詞是一曲生命的哀歌,作者通過對自然永恒與人生無常的尖銳矛盾的對比,抒發了亡國后頓感生命落空的悲哀。
“春花秋月何時了”表明詞人身為階下囚,怕春花秋月勾起往事而傷懷。
小樓“東風”帶來春天的信息,卻反而引起作者“不堪回首”的嗟嘆,勾發了作者物是人非的棖觸,跌襯出他的囚居異邦之愁。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盡管“故國不堪回首”,可又不能不“回首”。這里暗含著李后主對國土更姓,山河變色的感慨!
此詞所以能引起廣泛的共鳴,在很大程度上,正有賴于結句以富有感染力和象征性的比喻,將愁思寫得既形象化,又抽象化。
作者并沒有明確寫出其愁思的真實內涵——懷念昔日紙醉金迷的享樂生活,而僅僅展示了它的外部形態——“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樣人們就很容易從中取得某種心靈上的呼應,并借用它來抒發自已類似的情感。因為人們的愁思雖然內涵各異,卻都可以具有“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那樣的外部形態。
2 《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這是李煜被囚于宋國時所作。由于當時已經歸降宋朝,這里所表現的是他離鄉去國的錐心愴痛。這首詞感情真實,深沉自然,是宋初婉約派詞的開山之作。
首句“無言獨上西樓”將人物引入畫面。“無言”二字活畫出詞人的愁苦神態,“獨上”二字勾勒出作者孤身登樓的身影,孤獨的詞人默默無語,獨自登上西樓。
仰視天空,缺月如鉤。那如鉤的殘月經歷了無數次的陰晴圓缺,見證了人世間無數的悲歡離合,如今又勾起了詞人的離愁別恨。
俯視庭院,茂密的梧桐葉已被無情的秋風掃蕩殆盡,詞人不禁“寂寞”情生。然而,“寂寞”的不只是梧桐,即使是凄慘秋色,也要被“鎖”于這高墻深院之中。
缺月、梧桐、深院、清秋,這一切無不渲染出一種凄涼的境界,反映出詞人內心的孤寂之情。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用“絲”來比喻“離愁”,別有一番新意。然而絲長可以剪斷,絲亂可以整理,而那千絲萬縷的“離愁”卻是“剪不斷,理還亂”。
末句“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緊承上句寫出了李煜對愁的體驗與感受。以滋味喻愁,而味在酸甜之外,它根植于人的內心深處,是一種獨特而真切的感受。
閱歷了人間冷暖、世態炎涼,經受了國破家亡的痛苦折磨,這諸多的愁苦悲恨哽咽于詞人的心頭難以排遣。
3 《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此詞是作者去世前不久所寫,基調低沉悲愴,透露出李煜這個亡國之君綿綿不盡的故土之思,可以說這是一支宛轉凄苦的哀歌。
上片用倒敘,先寫夢醒再寫夢中。起首說五更夢回,薄薄的羅衾擋不住晨寒的侵襲。簾外,是潺潺不斷的春雨,是寂寞零落的殘春,這種境地使他倍增凄苦之感。
“夢里”兩句,回過來追憶夢中情事,睡夢里好象忘記自己身為俘虜,似乎還在故國華美的宮殿里,貪戀著片刻的歡娛,可是夢醒以后,卻加倍地感到痛苦。
過片三句自為呼應。說“獨自莫憑欄”,是因為“憑欄”而不見“無限江山”,又將引起“無限傷感”。
然而作者所說的“別”,并不僅僅指親友之間,而主要是與故國“無限江山”分別。“見時難”,即指亡國以后,不可能見到故土的悲哀之感,這也就是他不敢憑欄的原因。
“流水”兩句,嘆息春歸何處。“天上人間”,是說相隔遙遠,不知其處。這是指春,也兼指人。詞人長嘆水流花落,春去人逝,故國一去難返,無由相見。
這首詞,情真意切、哀婉動人,生動地刻畫了一個亡國之君的藝術形象。以白描手法訴說內心的極度痛苦,具有撼動讀者心靈的驚人藝術魅力。
李煜是個軟弱的皇帝,但卻是一位勇敢的詩人。不能在政治上大展拳腳,卻成了詞壇霸主。遠離了世俗的豐功偉績,超越了亡國奴的身份,鑄就了南唐文學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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