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從認識到現(xiàn)在,我一直叫他呵呵。因為他在聊天時很喜歡回“呵呵”兩個字。

他是父親的同事的老婆介紹的,算是比較近的關(guān)系。看著年過三十依然單身的我,父親覺得不管怎樣見見面多接觸接觸也不是壞事。

山東男,78年生人,185cm,博士后。

除了學(xué)歷有些嚇人之外,其余論條件均算是比較滿意的。因此,我并不排斥。

話傳過來的時候,他還在外地出差。我們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利用微信互通有無。

起初,大抵是在荒郊野外,獨自一人的夜晚太過寂寞,所以他很積極,似乎也有很多話可以說。然而,用言語去表述的東西依舊具有某種欺騙性,而他言語間總有些支支吾吾,不愿提及又或者不知該如何表達的東西。

還未見面,我們之間最大的差異便漸漸顯現(xiàn)。

除了工作,他的世界幾乎沒有樂趣可言。又或許是他的世界我還不懂。

此生我最愛的幾件事:讀書、寫作、旅游、看電影。四件事中他唯一可以與我搭話的是看電影,而喜歡的類型也只拘于歡打吵鬧的無厘頭。

有一天,我試探性的問他,“如果你總是這樣長期在外,我一個人獨守家中,是否也可以和閨蜜搭伴出門旅游?這樣你介意么?”他很簡單的回答,“介意?!倍碛蓞s讓人跌破眼鏡。他說外面的世界太復(fù)雜、太亂,缺乏安全感,幾個女生在外面不安全。少出門為妙。我怎會告訴他我最喜歡的旅行方式,是一個人去喜歡的地方,住青年旅舍,偶爾獨行,偶爾結(jié)交朋友。

我的心頓時涼了一截,便問:“那你呢?喜歡旅游么?”

“極不喜歡”。頓了幾秒鐘之后,微信里傳來新的信息。“旅行的話,一年有一次即可,畢竟還是要好好生活?!痹瓉?,在他的世界里,旅行不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感情生活中一道新鮮刺激的調(diào)味劑。

旅行的話,且不提罷。畢竟女人在結(jié)婚之后會漸漸改變女孩時的生活風(fēng)格,重心會有所轉(zhuǎn)移,會因為愛上一個人而漸漸改變自己的某些習(xí)慣。又或許,喜歡一個人出走,是因為沒有找到那個真正傾心的人呢。

但即使如此,愛抑或是家絕不是牢籠。

二十幾天之后,他的消息明顯減少了。問了好幾次何時歸家均無果。音訊全無。

那一刻,我知道他早就回武漢了,從信息減少的那天起就已經(jīng)回武漢了。終于,在我的生日之后的一周,他發(fā)來微信說,“最近太忙,'五一'找一天見面吧?!?/p>

我只回了一句?!澳愎辉缇突貋砹恕!?/p>

第一次見面,是在五月一日的下午。我中午和親戚們在漢口聚餐,遂與他約下午在江漢路見面(考慮他住在漢口,離江漢路較近)。然而,當午飯結(jié)束以后,我問他在哪。他說,你現(xiàn)在自己在漢口逛逛吧,我晚點去找你。我又問一句,你在哪?才終于從他口中擠出人在徐東買建材的信息來。

這不正好么?我本不喜歡逛街,從小習(xí)慣了在武昌游走,回到徐東自然行動更加自如。為了遷就他的時間,我將約見地點選在了徐東銷品茂,而歐亞達就在隔壁。

一個人,在金逸影城看《催眠大師》。震撼的結(jié)局教我杵在影廳的大熒幕下淚流滿面。

電影結(jié)束之后,我已感覺有些餓,便給他發(fā)去短信,問:“你還有多久可以過來?”

他說,你先逛一逛,我一會兒就到。

一會兒?一會兒是多久?我從一樓逛到五樓,又從五樓逛到一樓。一杯DQ下肚,他依舊沒有音信。我想著他大概不是一個人,身不由己。索性給他發(fā)去短信:“你大概不是一個人吧?我餓了,先去找吃的,坐下來等你?!?/p>

于是,我坐進了半秋山,點了一份小吃等待他的光臨。且不說這“一會兒”等于兩個小時。

第一次約會遲到2個小時,這簡直是教人無法原諒的事情。

話語間,我問他,“如果我在漢口等你,豈不是要等很久?”

他倒好,回了一句,“如果你在漢口,我就不會弄這么晚了。”

嘿,弄了半天,你有意遲到反倒是我的錯了!因為歐亞達做活動,滿50000送一臺電視機,于是他東逛逛西逛逛就為了湊齊那個數(shù)字。而就在我們舉杯共飲的時候,他把陪著他逛街又出力的老父親丟在地下一樓的麥當勞啃漢堡。

連這條信息也是使出了記者科班出身咄咄逼人的功力才套出的話語。

哎呀,這樣有些不合適啊。于心不忍。可心底卻冒出另一個疑問:銷品茂有那么多可以吃飯的地方,即使老父親不方便露面,為何要選擇麥當勞這種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是不是還有什么不便告知的秘密?比如,有個小孩?

席間,他翹起二郎腿,斜靠在沙發(fā)上,說起話來揮舞著手臂,一副了不起的大爺范兒。而他說的話關(guān)乎一個同事中一個初入茅廬沒有工作經(jīng)驗的小女子,將她批得一無是處,不該出現(xiàn)在他的工作團隊中,笨,就不該出來工作

那之后,我們又見了一面。在少之又少的共同語言里,我們選擇了一起去看《同桌的你》。影前吃飯時,他踏破鐵鞋非要找面食,山西的刀削面不吃,四川的擔擔面太辣,武漢的熱干面簡直入不了他的眼,最終竟然選擇了水煮麻辣燙里的方便面食。淡淡的,無色無味。而我呢,隨手買了兩個飯團,味同嚼蠟。

觀影中,他捧著爆米花,使出牙齒最大的力氣去咀嚼,聲音之大使前方的觀眾頻頻回頭。看到興奮之處,又大聲喧嘩。我縮在一邊,神情訝然。

閨蜜說,這不是性格問題,這是素質(zhì)問題。

從此,我對他無話可說。真的是徹頭徹尾的無話可說,但我仍在找尋各種各樣的話題去刺激他的聊天欲,然而,我的世界他一點也不懂,也無法懂得。仿佛隔了千山萬水,除非他下定決定要自行搭建橋梁,克服重重困難才能走近一些??墒牵粫?。對這個世界失卻了好奇心的他,只覺得這個千變?nèi)f化的世界使他過得好累,好累。

他依舊發(fā)來消息,不說話,只是發(fā)一些表情。而我只是對旁人揮一揮手機,嘿,你看,表情大戰(zhàn)又開始了。

有時,會抱怨一下自己的生活。說裝修好累,如果你愿意幫忙我木有意見。

又說起我常常觀看的電視法制節(jié)目,說起喜歡的美?。ā禖SI》、《犯罪心理》、《識骨尋蹤》),喜歡的電影類型(懸疑、恐怖、驚悚)。他突然異常氣憤的說了句,奇葩??催@些東西對人沒有益處,會學(xué)壞的。

他說,我哪有你過得安逸,睡睡,玩玩,吃吃,你不懂我們的生活。

可是生活中,可以談及的話題本就不多,面對一個從來不讀書,也不關(guān)心時事,不看電影,除了工作吃飯便隨意看看神劇就睡覺的人,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么。抑或在他看來,女人不配擁有夢想,而我口中關(guān)于寫作的夢在他心中不過是小兒科的玩意兒。接觸這么久以來,我還從未感受到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尊重。

從他口中說出的都是對我以及我的生活的批判。他將自己鎖在“老家”的世界里,即使已在城市生活十幾年,仍舊不愿放開自己。倔強的走自己的路,不愿與自己妥協(xié),不愿與當下的生活妥協(xié),所以活得太累。而他的生活里,恐怕容不下我。

昨兒,他提議去看電影。

要知道《變形金剛4》剛剛上映,又恰巧是星期六,電影院里的境況怕是不容樂觀。于是通過微信敲定時間,我便立刻出門。關(guān)于這一點,不讓他親眼所見,怕是無論如何都難以解釋清楚。

果然,當我抵達金逸國際影城(銷品茂)的時候,售票大廳排起幾縱長龍,再瞅瞅會員通道,團購換券的隊伍不太長,而會員卡消費通道隊伍最短。面對如此場景,原打算看《分手大師》的我也臨時決定看《變形金剛4》。

考慮到電影的放映時間長達2小時45分鐘,我選擇了18:20(原版)的場次。

而當他聽說電影要演這么長時間的時候,他說,看電影好累的,吃飯好累的,生活好累的。于是我問他,干什么不累?他說,睡覺不累。那你的生活還有什么樂趣可言?他說,樂趣有的是??墒?,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

我很盡力去表達自己,那是出于對你、對感情、對自己、對時間的尊重。

可是,如果你仍舊選擇封閉自己,將農(nóng)村和城市視為兩個無法調(diào)和的對立面,那么,我們之間的交流將永遠存在問題。那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難以找到適合的渠道達成平衡。

電影結(jié)束以后,我仍舊神采熠熠、興奮不可抑制。擎天柱太帥了。簡直想立刻買一個變形戰(zhàn)隊陪伴我。然而,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變形金剛是什么。

站在下行電梯上,我對他說,回去之后我要把前面三部都下下來,太好看了。

轉(zhuǎn)眼看他,神情木然,累得幾乎要失去血色。

也許,這一切都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負荷。他弄不懂這個稀奇百怪的世界。他盡力了。

在雙方親友的關(guān)注下,或許我們還會再努力牽扯一段時日。怕到了最后,也不過是換來兩個字,呵呵。

雖然,他不是我所喜歡的對象,不能與我產(chǎn)生共鳴,也不會向情侶的方向繼續(xù)發(fā)展下去,但與他聊天,卻為我開啟了一扇門,去看看那些和自己隔了十萬八千里的世界。

當然,我所能看見的也只是表面。

日子不一定要過得奢華、富有,卻一定要積極、快樂;愛情沒辦法長時間保持激情,卻要懂得時時給生活添加新鮮度。平淡如水,很好,但誰說水沒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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