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鄉村回憶記

小作家鄉


父母分開后,我跟隨父親生活,可父親為了生計,為了養活這個家,不得不起早摸黑的出門找活做。雖然說干活的地方離家不遠,但當時我還沒上學,便把我放在了爺爺奶奶身邊,有了爺爺奶奶的照顧,生活上雖說拮據,但挨餓受凍的事跟我已經不沾邊了,對父親而言,他也不需要再干活的時候擔心著我。

我和父親居住的房子離奶奶住的房子有兩公里多遠,我們常稱呼爺爺奶奶住的房子為老房子,老房子所處的地方附近也就六戶人家,算起來還有兩戶和我家是帶著血緣關系的。可能他們的祖輩們一直生活在這里,他們呢,也從來沒打算離開過這里,去新村落再建起一座房子來,我說的新村落就是父親的房子的那塊范圍,方圓幾公里都是同姓村人。把關系東扯西扯的來看,好像每家每戶都有點沾親帶故的,后來聽老人們說,我們的祖輩逃難來到了這里,沒再奔波便留下來,至于從哪里來的,什么時候來的,老人們也沒個確定,我們也就聽之任之,不管它了。

要想從新村落走去老房子那,需經過兩方池塘,一方池塘在出新村落的村口,另一方則在老房子村落的入村口。他們大小不分伯仲,兩方池塘里都養著魚,是村民們自己買的魚苗,一年過去,準備過年的時候,幾個有經驗有力氣的男人便組織合力去捕魚,去年買過魚苗的村民便互相平分捕上來的收獲,最多的是草魚和鳊魚,也可能是只養殖了這兩種魚,這我不得而知。如果之前沒有買過魚苗,尤其村中婦女,看著捕上來的魚,又肥又鮮,便上去搭話讓男子賣給她幾條,男村民回家問問掌管生活的女主人,同意了,談好價錢,便賣出幾條來。

池塘里的水更多的是雨水,等到水田需要灌溉的時候,離池塘近的水田好像占了便宜,可以直接用抽水機從池塘里抽出水來灌溉農田,當然因為有魚苗的存在,抽出的量也還是有一定限制的。離池塘稍微遠點的農田,那村民開通水溝,將水引入田中。更遠一點的農田便不再依靠池塘,這些農田附近有一個從地底下抽出水的抽水機,這是專門有人負責的。而我們小孩最喜歡的就是這抽水機抽水的時間段,從地底下抽出來的水在已經挖好的水溝里流淌著,清澈見底,有些婦女婆婆們知道抽水機在工作,便放下手中的活,提著竹籃,竹籃里裝著她下頓要下鍋的蔬菜,小跑著來到水源處,找到自己認為最好的位置,開始認真洗著,這比去河灘里省事多了。

當挽著褲腿,將踏著拖鞋的雙腳站在水溝中,時間一長,涼的讓腳受不了,可我們玩心重的小孩甚至以誰站在水溝里時間長而感到驕傲,好像是在學校里被表揚了一般,如此高興。從田間經過的村民,來到水溝旁邊,放下手中的鋤頭,蹲下身來,雙手合著舀來一清泉,嗖的一聲吸進口中,重復幾次好像喝的滿意了,便又用水洗了一把臉,這時候太陽下,在他臉上已分不清到底哪是汗哪是清水······

除了兩方池塘,要走到老村落去,還得經過十幾塊大小方形的水田,這些水田都是各戶村民家的。每年春夏季,村民們會將自己的某塊水田作為秧板田,一般這板田會比其他水田面積小,等到板田里的水稻秧苗長得二十公分左右了,也是移植的恰好時候,村民會將長勢良好的秧苗插到水源豐富,土壤肥沃的大水田去,各村民在插秧苗時,絕不含糊,認真的拉好尼龍繩作為標尺,一般是七株的苗子為一路,一路和一路之間留有十幾公分的水溝,如果問為什么七株為一路,我曾經也對這問題產生過興趣并實踐數次,我想這是祖先們經過了實踐得來的,當插秧者雙腿在泥土中不動時,若使用的是右手來插秧苗,那右手將秧苗插在左邊最遠并且不感到手酸,恰到好處的便是第七株。有些人會戴著草帽,脖子上系上毛巾,用來擦汗,一路秧苗插完成后,直起腰來,取下毛巾,用力擰著,只聽見水滴嘩啦嘩啦滴進水田里;有些村民干脆脫去上衣,赤著上身,彎著腰,左腳右腳各有序的向后退,再將秧苗插入空出的土壤中,而雙腳踩出的腳印總是會恰好的在兩株秧苗之間,讓苗的地盤不受干擾。

中午,我和妹妹便興高采烈地接受任務——送茶水到田間。一上午在田間勞作,烈日下,村民們汗流不止,但卻沒停下來的意思;茶水一送到,爺爺和父親咕嚕咕嚕把杯子中的茶水一飲見底,仰起頭將杯中最后一滴水倒入口中,刺眼的陽光讓他們無法睜眼。之所以茶水能夠一解口渴,還要歸功于奶奶的細心,奶奶會提前將剛沖好的茶水慢慢冷去溫度,等我們是時候去送茶水時,茶水的溫度剛好讓喝水人一喝痛快;茶葉是姑姑隨著村中幾位婦女一起去附近的紫蘿山采的野茶,我并不在意喝茶,可好奇山上的茶葉到底是個什么味而放入幾片茶葉,沖上一小杯,假裝大人的摸樣,抿著嘴品著。

妹妹是不敢光著腳丫踩水田里去的,除了水田里的泥巴爛糊糊,黏巴巴的;還有一種會附著在人腿上,吸人血。一開始你不會有感覺,等它吸得起勁了,你才知會它的存在,習慣了的鄉民會用手把它從腿上拉扯開,胳膊一甩,正好甩在了泥土路上,泥土路只有等到下雨天才會出現討人厭的爛巴巴的濕泥巴,經過這路的人,不一會鞋子沾滿泥巴,又沉又重。平時路面很干很硬,在烈日下,一會的工夫,吸人血的蟲子就會被曬死;有的村民,在下田時,就準備了一個準備當廢品的碗具,見得最多的還是他家孫子喝完的塑料飲料瓶,里面裝著鹽水,遇到了吸人血蟲子,就會把它放進鹽水里,聽老人們說,蟲子在鹽水里比曬死來得更痛苦。

雖然我也怕它趴我腿上吸允我的血液,可又很想去學父親那樣體驗在水田里插秧的樂趣,當然,這種樂趣是對我而言的。踩在軟軟的泥巴土里,水田里的水被太陽曬的有些發燙,水下的泥巴卻是涼涼的,真是讓腳丫走了個運。最終沒插上幾株秧苗,腿引來了吸人血的蟲,從此不敢下水田,后來,竟有了一種皮革軟膠鞋,這樣一來,踩在水田里就無需擔心吸血蟲的事了。可到目前為止,我都叫不上那蟲的真名來,著實丟人。

上面說的泥土路是連接新老村落的主干路,不走這條路,只能從田間的長滿雜草田埂上走過。路是南北走向,在路的東南方不遠處,有一口井,井口比起周圍的路面來,要低去一米左右的海拔,路面和井口有石板搭成的臺階,有十來層但都很窄。臺階用的石板表面坑坑洼洼,缺角斷邊的,我猜應是年代久遠造成的。石板周圍和邊縫里生長著雜亂的野草,狗尾巴草居多,零零落落的,很矮,但青苔是不見蹤影。

我們幾個小伙伴們也經常來這井口附近玩,但也只是在臺階上蹦著跳著,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靠近井口,當時大人們常叮囑這口井深不見底,旁邊沒欄柵防護,甚是危險。還像說故事一樣的將井神秘化。或許只是讓頑皮的我們不去靠近而已。

每當農歷,燒香求平安的日子,井口邊就會擺放著一處一處的香根,還有已經燒完變成的灰燼,這是村民們來這里擺放佛香求平安的痕跡。村中老人去世了,送他的棺槨去墓地經過這井邊的路上,在井邊燃起串串炮竹,算是送故人出行,有的即使明知故意繞路也要經過這井,再在井口邊擺放好爆竹······遺憾的是,那口井仍帶給我一種神秘感,一直困擾著我。

現在的我離開了那個充滿鄉土氣息,又熟悉又陌生的鄉村十幾年了,走出了校園,步入了社會,也生存于另一城市。偶然回家一趟,趁著自己好不容易空出來的閑暇時間,踏著金色的黃昏,再次走在那條土路上,可是土路變成了水泥路,即使雨天,也不會有泥土黏巴巴的粘著我的鞋,可我想再嘗試一次鞋子又沉又重費勁抬腳的感覺,卻沒人應我?池塘也干涸的見底,干的裂出了縫,不再聽說起有人養魚的事情,想吃了便去鎮上買來幾條。另一池塘雖說還有水的存在,上面浮著生活垃圾,青苔厚厚的鋪在水面上,如果水里有魚僥幸的活著,這魚有人敢品嘗嗎?老村落里的老房子自從爺爺離開我們之后,也變成了幾堆土,沒有了房子的摸樣。村上了年紀的已無勞作能力去下田干活,年輕人也相繼出去找活干,水田也慢慢的被閑置下來。那總是抽出清澈涼爽的抽水機還在,只是為什么用大塑料袋把它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層又一層,最上層失去了原有的顏色,灰的發黃。一直讓我好奇的那口井也不去了蹤跡,新鄉村的建設,水泥溝的鋪就使那口井也乖乖的讓了路,可能被填埋了,填埋的泥土需要很多吧,誰知呢!就連石板臺階也不見了當年的摸樣,我找了好久,也沒找到狗尾巴草······

一切都變得陌生了,只有黃昏還是原來我們捕捉蜻蜓,陪伴我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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