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人類,但我生活在龍的國度里。
他們把我當成龍族的尼卡婭。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許類似于人類世界里祭司那樣身份的吧。
他們說我能給他們帶來光明和祝福。
雖然是龍之國,但龍族的國度只不過是座山谷而已,子民不過數十名而已。
據典籍記載,龍族在非戰斗中都以人類模樣出現,所以我見過的所有龍,都是人的模樣!
夜間,異樣的天象讓我無法入眠!
高聳的山峰被黑暗籠罩著,雷鳴躁起。燭火搖曳,晃動了墻上帷帳的剪影。
夜明珠散開的微弱光芒將黑暗遣散開來,黑暗不甘地反撲著,卻始終突破不了,只能緩緩撤退。夜明珠雖能驅散周圍的黑暗,但黑暗依然存在著,它們停駐在角落里,喧囂著,擁擠著,虎視眈眈地看著我。
龍族所有子民都聚集到了我面前,企圖讓我驅散這無際的黑暗。
我發現一個可笑的事實,我根本帶不來光明,不止是我,誰都不行!
一位青年穩步踏上階臺,華服錦衣。
青年回頭對下面的數十名龍族子民說道:“都回去吧”
是龍皇。
十二年前把我帶到了這兒的人。
十二年前,我四歲,是一名孤兒,被親生父母拋棄在巷子深處。我試過去尋找他們,未曾成功過,他們可能早已走得遠遠的,也可能在戰爭中被異族人無辜地殺死了。
我本該在異族人攻破城門后的大火中死去的,但他出現了,把我帶到了這兒。
自從我把他給我的那些書籍看完,學會了祝福術和預言術之后,他常來找我占龍族時運。這一次,他問的卻是自己?;蛟S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股濃郁的哀郁彌漫心頭。
水晶球簡單地演算過后,我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追問。
其實他心里明白,我心里也明白,只是大家都沒有戳破。
他臉容冷峻地轉身離開,我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萬山之間,夜風呼嘯,樹木搖曳不止。遠方人類城市的燈火傳來了渺茫的號角聲。
我們心照不宣地走著,誰也沒有道破這詭異的寂靜。
他腳步很輕,每一步,都仿佛經過了深思熟慮。
他突然停了下來,看著我,他道:“你長得真像我一個故人”
“故人?”
“或許,你本來就是她?!饼埢什辉倏次?,轉頭看向遠處無延的天空。
“龍族與你們人族交戰多年,雖龍族在某些方面比人族強上數倍,但終究還是……”
我沒說話。
龍族和人族的戰爭,我在龍族的典籍上看到過有記載。
千年以前,人族和龍族不是現在這般情景,兩族交好,龍族輔佐人族把大陸的黑暗驅散,暗黑眾族泯滅在歷史長河中,只剩下光明眾族和人族。
不久之后,人族將矛頭轉向光明眾族,一個個族群在人族的侵略進攻中逐漸滅亡了。
人族之所以能把其他種族打敗,全憑龍族教會了人族的法術,然后憑借人族強大的智力加以改造提升,力量逐漸超越了光明眾族。
龍族是最后的光明一族了。而龍之國也從大陸中央被迫遷到了大陸邊陲的這座高山上。
這剩下的數十名龍族子民,就是僅剩的光明族了。
龍皇依舊注視著遠方,寒風中,他負手而立。真是位孤獨的君主啊!
人族大軍壓境,遠處黑壓壓的軍隊向著山谷緩緩前進著。人群中有數十名穿著白袍,在烏泱泱的一片中格外顯眼。
龍皇決定親自出征,同行的還有十人。這十人,是龍族最后的戰斗力,剩下的都是沒有戰斗力的幼龍。
龍族的壽命與人族不同,龍能活萬年,但我從來沒見過三千歲以上的龍。龍皇說,千年以前還有的,后來都犧牲了。
按人族年齡的算法,龍皇現在不過是剛剛成年的少年郎。
出征在即,大家才想起:陛下竟為成婚,膝下更無子嗣。
眾人勸說龍皇先成婚,再出征,保住龍族血脈。
龍皇不以為然,拋下一句“所有事聽從尼卡婭的安排”便化作一頭巨龍,在天邊蜿蜒盤旋。
我站在懸崖邊上,目送他離開。
出發前夕,我問龍皇:“為什么不娶妻保留龍族血脈?”
龍皇笑笑,摸了摸我的頭說:“以后吧,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他的語氣中閃過一絲的哀傷。
我摘下手腕上的項鏈,這是自有記憶以來便帶著的,我對它施加了祝福術,然后把它送給了龍皇。
“那說好了,你凱旋歸來之后就要告訴我!”
我并不希望他在這場戰爭中死去,我雖為人族,但生活在龍族里十多年了,從未見過所謂的“惡龍”。
“龍是邪惡的”只不過是人族攻打龍族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陽關透過樹蔭灑下斑駁樹影,光芒有些刺眼。我問龍皇:“如果這場戰爭結束了,你怎么打算?”
“帶領族民遠離塵囂浮華,尋一處寧靜之地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生活?!?/p>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里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你呢?”他問我。
我說,我想去大陸的東邊,看看這一路上的風花雪月。書籍上記載了許多稀奇的東方事物,我想去看看,而且預言書說最后的精靈族隱居在那兒。
龍皇說:“那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你不還要帶著你的子民找一處隱居嗎?”
龍皇笑道:“我讓他們跟著我們一起走?!?/p>
“要是他們不去,我就拋棄他們,和你一起浪跡天涯!”
我詫異地看著他,龍皇瘋了!
“你總有一天會答應我的。”
防線被迫,龍皇戰敗,其他龍要么死要么被俘虜,唯有龍皇失蹤,生死未卜。
龍族迎來了他命數的完結,剩余的龍族子民驚恐不安地看著我。
“大家都散了吧!逃命去吧!”
人族大軍勢如破竹,直抵山腳。待所有龍族離去之后,我卜問了預言書最后一次。
燈芯傾倒,火舌肆虐,一種文明在火光中泯滅殆盡。我把預言書扔進火海,看著它化成漫天塵埃!
大火之中,唯有金銀珠寶不懼火光焚燒?;蛟S這就是人族攻打龍族的原因吧。
經歷過戰事的土地飽經折磨,未來多年之內,這片土地都不會有生機。
風沙肆虐,我深一步淺一步地走在這片黃土上。落日余暉染紅了天邊云彩,遠處煙幕徐徐,那是上天指引我去的地方。
我在遍地尸骸的土地上尋找他的身影,我不知道能否找到,或許他受傷后化回人形躲過了一劫呢。
我送他的項鏈上,施加了光明女神的最高祝福,那是我從光明閣里的上古卷軸上學會的古術,可以護人一世周全。
許是翻山越嶺,體力有些不濟,我被一具尸首絆倒。
眼前的黃土里出現了一串項鏈,在月光下反映出一陣冷然。
我聽到一種斷開的聲音,記憶接踵而至,前世的,前前世的,前前前世的……
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淚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他果真死了嗎?我不相信。他答應了我,會回來告訴我他不愿娶妻的原因。
我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你還不能死,你不準死啊……
背后傳來了陣陣腳步,輕盈沉穩,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