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的小外甥參軍了。雖然我遠在新疆羅布泊不能為他送行,不能親身融入綠色的海洋,但是卻感覺特別自豪,為他有無私奉獻,戍邊衛國的凌云之志而倍受鼓舞。
宋代愛國詩人陸游曾寫過這樣一首詩:
《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
風卷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
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貍奴不出門。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荒蕪貧寒的鄉村里,我直直的躺在床上,但是,我并沒有為現在的處境悲哀,心中還想著祖國的邊疆,想要為它再去盡一份力量。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聽這那風聲雨聲,朦朦朧朧之中又夢見自己騎著披著閃亮鎧甲的戰馬,飛馳著,跨過冰封的河流出征北方疆場。
放下信件,我一邊默默為他祝福一邊又想起了雪山,想起了尚在羅布泊中奮斗的自己!
從川藏到青藏,從新藏到紅其拉甫,從雪山到戈壁,從沙漠到湖泊,短短五年,我走遍了青新藏的山山水水,經歷了數不清的坎坷和危險。
唐朝詩人高適所作的《薊中作》:
策馬自沙漠,長驅登塞垣。
邊城何蕭條,白日黃云昏。
一到征戰處,每愁胡虜翻。
豈無安邊書,諸將已承恩。
惆悵孫吳事,歸來獨閉門。
沙漠、邊疆、蕭條、昏黃,那一抹抹遙遠的蒼涼回蕩在我的心頭,好想大聲的吶喊,讓寂寞離我遠去,可是,我還是我,大漠依舊是我大漠!
塔克拉瑪干沙漠(維語:?????????? ???????),它位于南疆的塔里木盆地中心,是中國最大的沙漠,也是世界第十大沙漠,同時亦是世界第二大流動沙漠。
整個沙漠東西長約1000公里,南北寬約400公里,面積達33萬平方公里。塔克拉瑪干的神秘和傳奇是用沙子雕琢的。如同將士般豪放不羈的黃沙,是天幕下的一道風景,更是一種撕心裂骨的疼痛。
它用自己廣袤的身軀和長空對峙,以叛逆的語言隱匿于莽莽西北,即使是一只鳥,也很難穿越熟睡中的沙漠。
一首首的唐詩,一碗碗苦澀的酒,一個個傳奇的故事,席卷著一場場的風暴,擎起一碗酒,疲憊的軍士飲的是綿延三千年的狼煙。
大漠孤煙,戈壁萬里,巍巍昆侖,茫茫雪域,這里真的是每一公里都有一個傳說,每一個山頭都有一個故事,那一幕幕的場景好像一個個話劇,在心的舞臺上訴說,在心的暗流中涌動,現在想來,仍是久久難以平靜。
二零零四年,青藏鐵路施工仍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我做為中鐵十九局下屬的一名司機,擔負著從雁石坪到安多的運輸任務,當時自己才三十多歲,正是壯年,每日翻越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埡口-----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米)如履平地,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適。但是七月的一天,一件事情卻深深的觸動了我,令我終生難忘!
七月的唐古拉,一天有四季。山腳下有個唐古拉山鄉,我認識的扎西大哥每次見到我總是說:夜深的時候提防狼,出車的時候帶上糧。越是晴朗的時候別忘了拿傘,越是暖和的時候,要帶上御寒的衣裳,而我總是不以為然、左耳進右耳出,不當一回事。
那一天,從雁石坪裝上貨已是傍晚,天空飄起了細雨,路邊的小草濕漉漉的好像洗了一個熱水澡,朦朦朧朧的濕氣冉冉升起。
穴地而居的小鳥早就不見了蹤影,偶爾看見胖乎乎的小旱獺守在自家門口,警惕的注視著四周,有時又傻傻的探出頭看著我。
國道109上的車很少,半晌才會來一輛,巨大的轟鳴聲插肩而過,激起的水花打在駕駛室上,叮鐺做響。遠方的雪山好像更加潔白,廣袤無垠的青藏大地上似乎只剩下我一輛車,一個人。
遙望著巍峨的唐古拉山,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難道山口又下雪了嗎?唉,你這無邊無際的藏北,你這如癡如夢的天堂,又為遠方的游子設下了多少艱難的屏障。
風逐漸大了起來,雪花也跳動著妖曳的舞姿在天地中飛舞。雪山和公路逐漸連成一片,到處是白茫茫的世界。國道上愈加冷清,好像封凍的冰面,只有我駕駛著車子踽踽獨行。低沉的馬達聲,汽車在叢山峻嶺之間像一粒小小的甲蟲緩緩地爬行。高大巍峨的昆侖山像一位巨人橫亙在面前,舉目眺望,感覺頭暈目眩,壓抑的喘不上氣來。
漫天風雪中來到山頂,天已經黑透了,灰暗的燈光照在前方,分不清山脊和路面,雨刮拼命的劃著玻璃,發出吱吱呀呀的呻吟,累得好像要散架了一般。漆黑的山口好像一個怪獸張著大口,要把一切的生靈納入腹中,朦朦朧朧中,感覺車子一斜,像被誰推了一下,翻滾著,我便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在夢中,回到了溫暖的小山村,守著燃燒的火爐,爸爸媽媽圍在身邊,往我的碗里夾著菜,跳動的火光映在他們慈祥關愛的臉上,伴著玉米粥的清香,我大口的吃著,甜甜的笑著,像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感受著那無私和煦的父母之愛。
一陣凜冽的寒風驅散了夢境,眼皮好像掛上了千斤重的簾子,我勉強睜開眼睛,一片漆黑,四周死一般寂靜。但我能聽到雪花的聲音,它們是死神派來的使者,蜂擁而至想把我掩埋,掩埋在這漆黑冰冷的唐古拉。我能感覺到,殘破不堪的車子像一個無助的石塊,逐漸被積雪掩蓋,只露出幽暗,冰冷的車頂。
車里的氣溫更低了,也許和外面一樣冷,我好想掙脫鋼鐵的糾纏,爬到外面,即使被雪埋葬,也不愿終結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但是,誰能幫我,我絕望的想著,僥幸的盼著,慢慢的合上了雙眼。
當我再次醒來是,已是三天以后。躺在安多兵站溫暖如春的房間里,望著來來往往的綠色的軍裝和白衣天使,我知道了是誰讓我擁有了第二次生命。雖然我不知道哪一位戰士第一個發現了凍僵的我,也不知是誰把我從車里抬出來,是誰用雪塊搓著我冰冷的四肢,是誰在兵站為搶救我而累倒了數次,但是,我知道,他們都有相同的一個名字----金珠瑪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