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他們的世界只有那么一丁點(diǎn)兒,所以才會被叫做小孩!小小的世界只要一點(diǎn)點(diǎn)關(guān)愛,幸福就會裝滿而溢了出來。但是萬一干涸了!誰能料到它會不會在底下鉆出一個大洞,到時候任大人再怎么灌溉也是徒然。
那里也有蟬鳴,小男孩卻聽不到聲音。他看到四處都是自己小時候夢寐以求的大型知了——黑金剛!不過這里的小孩卻沒有拿它做炫耀,興許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也或者黑金剛根本就不值得炫耀。
后院里飛來了一個新的面孔,繞了幾圈最終停在絲瓜藤上,透明的羽翼迎著灑落下的陽光,微微發(fā)出的綠澤像青玉般閃耀!
青玉似乎不大滿意棲落之處,側(cè)身躑躅了許久才終于靜止不動,不一會兒腹部開始微微發(fā)力,唱著:“知了……知了……!”最后加入了盛夏熱鬧的演奏。
小男孩沒見過青綠色的知了,正用手抹去還流著淚水的眼睛,想一窺究竟。
突然一個不速之客從天疾下,知了警覺“嘎”的一聲起身而飛,尾部同時噴出一盞枝液故作疑陣。不料一片瓜葉正中擋道,碰著了知了,身子直落兩尺。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向,反而僥幸躲開鳥喙,迂回之后從瓜棚另一邊逃逸而出。
過招數(shù)個回合,本以為知了已經(jīng)成功脫身。正當(dāng)慶幸之余,不料對手竟翻身一躍,從瓜棚底下直接破葉而出,扶搖而上逼近獵物!
紛亂之中一朵黃色絲瓜花還被碰撞隨后脫梗而落。
小男孩見狀憤憤然,在地上隨手拾起一塊石頭想加以施救。不料再次抬頭之際知了卻已被叼于喙中揚(yáng)長而去!空留一陣“嘎嘎”的哀嚎,隨著遠(yuǎn)去的身影漸漸式微,最終靜止在無聲的空氣之中!
小男孩放下手中的石頭,失落的癱坐在地上。眼前所見對他而言意味著的是一種死亡!盡管這兩個字當(dāng)時在他腦海沒有任何概念,只是偶爾會聽見大人聊天時提及而已。
許多年后他或許會漸漸明白,原來死亡是一種對生命的剝奪!是酸楚的、是哽咽的,突來時會令人措手不及、全身乏力進(jìn)而痛不欲生。
然而隨著時間的愈合,失去的摯親卻又一個個化為一股力量。無論春風(fēng)得意或失志落魄,他們總會來到夢里相尋。或者在天空展露一抹笑容!陪伴自己歡欣,陪伴自己難過。流淚之際也會默默輕拍肩膀,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傷心。
小男孩不想去思考那么多,那會讓人感到疲憊,只想閉上雙眼做夢。因為夢里總有自己喜歡的事,還有澤國西鄉(xiāng)那個等待自己的小女孩!
再次遇見小女孩
小男孩試圖在記憶中找到那片樹林,那兒有楊樹、有椿樹、有一大片綠竹林,還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梧桐樹色彩斑駁,就像小男孩所認(rèn)識的這個世界一般,撲朔迷離又讓人難以捉摸。
他循著小女孩走過的蹤跡,從河邊穿越了樹林來到屋旁的小路。小路上鋪滿著無數(shù)廢棄的瓦片,每踩上一步,瓦片受了力似乎又破碎成更多的細(xì)塊咯咯作響!
屋前是一個稻場,稻場邊有一條路,路的對面圍著的是菜園,而菜園那頭緊接著一望無垠的的平原。
平原挨著天空,這個季節(jié)栽滿了棉樹,棉樹和天空橫著一條地平線。地平線上有時會是藍(lán)天,有時是夕陽,夜晚來時有滿天的繁星,還有月的圓缺變化不停交替著。
棉花未綻放前是一顆顆的棉桃,棉桃包覆著的是花農(nóng)們一整年收入的期待!
微風(fēng)吹起,棉桃在風(fēng)中搖曳著!一尾棉玲蟲隨著擺動停止了前行,似乎在等待著風(fēng)的靜止。突來一只小手,作勢蓮花,不偏不倚捏住了蟲身!棉鈴蟲似乎還不肯放棄,末尾六足仍緊緊扒著棉枝不放。
小手不敢使勁,似乎是深怕軟綿綿的蟲身一下子破裂,流出的汁液會臟了手指。于是棉鈴蟲和蓮花指便如此僵持著,有時后扒著棉枝的腳是六根,有時候是五根。
突然間小手被用力拍了一下,蓮花驟然散開!取而代之的是兩根大指頭,棉鈴蟲被硬生生的從棉枝上扯下。不待它在空中扭動掙扎,已經(jīng)被重甩落地,隨之一船大腳踩下。再次抬起時棉鈴蟲已是一命嗚呼,身體深深陷入了泥土里。
小女孩捂著雙眼,不敢正視眼前這一幕!不消片刻又趕緊把手放下,低著頭似乎正被責(zé)備著,再不久便轉(zhuǎn)身一個人往屋子的方向走去了。
小男孩在身旁看著,他知道小女孩最害怕就是蟲子了。他還知道長大以后會有一個男子陪伴她,每當(dāng)小女孩被蟲子嚇得花容失色之際,他都會毅然挺身而出,伸出雙手來保護(hù)她!
小女孩穿梭在棉花田中,小男孩在后面緊緊跟著,步伐越來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來!
蔚藍(lán)的天空下,一切如昔!唯一不同的是兩個本該相距千里,仿若隔世的孩童,此刻卻在寫書人筆下一前一后奔跑著。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似互相追逐嬉戲著,動情之際小女孩還會轉(zhuǎn)過身來,望著小男孩做出鬼臉呢!
小男孩想去拉住小女孩的手,拉著她徜徉在田野中,你一句、我一句,說著那些不著邊際的童言童語。或是相傍坐在水渠邊,踢著小腿,細(xì)數(shù)悠游其中的水草和魚蝦。還要為她摘下一盞蒲公英,將心中所有的故事,逐一寄語在每朵花瓣上。風(fēng)吹之際紛飛在天空中,當(dāng)夜里來臨之時再一瓣一瓣飄落,停留在小女孩耳畔呢喃,直到她安然入睡。
跑著跑著!小女孩在屋前歇住了腳步,順手拿起一旁比自己還高的舉竿,搖搖晃晃的開始收起門外已晾干的衣服。
衣架是屋后綠竹林砍下的竹子做成的,每一節(jié)長度相同,再精心打磨成光滑狀,正中央鉆孔穿上一條鐵絲卷成鉤狀即成。
竹子、楊樹和棕櫚是農(nóng)業(yè)社會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澤國西鄉(xiāng)的人民在屋后幾乎都會栽種。各種生活用具在巧手之下神奇的出現(xiàn),雖然大家過的都不富裕,但自給自足倒也樂在其中怡然自得。
抱著一大堆衣物的小女孩,側(cè)著身跨過門檻進(jìn)到屋子里去了。小男孩覺得那門檻對小女孩和自己來說都太高,他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跟著進(jìn)去!
除了喜喪宴慶和拜年,奶奶偶爾會帶著他去別人家里做客之外,小男孩幾乎從沒去過其他人家中。當(dāng)然還有一次是家里停電,正巧碰上電視劇“星星知我心”大結(jié)局的時候,奶奶帶著他們?nèi)e人家“追劇”。
在小男孩印象中,那部戲和自己一樣有五個兄弟姐妹。戲里面總是有很多眼淚,戲外面的人好像也會跟著哭泣。
有一次小男孩也看到自己的二姐和三姐偷偷在擦著眼淚,他沒有笑話她們,而是把畫面深深刻在腦海里。等將來長大之后,如果有一天再也看不到她們時,會常常把它翻出來,一個人躲在角落偷偷去回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