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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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的巧合，其實是我蓄謀已久的故意。因為愛你，就連孤單之中都存在一絲甜蜜。

四月的春季時常下雨，朦朧細雨，纏綿小雨，滂沱大雨，輪番出場，似乎要將整個城市沖刷干凈。這樣陰郁的天氣，回想晴日，時時如影片主角那般著一襲白裙外出散步，或者說漫無目的地行走，若遇有雨之時，便撐一把紅傘，傘定要紅色，倘若穿紅裙，便撐一把透明的傘，你知對女生而言，雨傘除開是避雨工具之外，亦是穿搭的一部分，萬事顏色均和諧，方才出門，是如此固執的。

忽然想起有一部叫做《四月物語》的電影，似乎是為了增添這個月份的氣氛，于是翻出來重溫。看著影片里的火車緩緩起步，窗戶外家人同榆野揮手告別以及被火車汽笛聲淹沒地叮嚀，北海道此刻正下著大雪，而她即將從日本的最北端去往溫暖的南方城市東京。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看見她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霧氣蒙蒙的窗戶，似是對家人以及家鄉的告別。她獨自一人義無反顧地踏上這場愛的旅途，而此刻她與我們均不知往后的日子里會發生何事。

片頭那一場如夢般浪漫的櫻花，讓我誤以為是雪，長至而今我從未見過真正的櫻花。影片里小孩子們在櫻花雪下歡快地奔跑，我想象不出在飄落著的櫻花下奔跑是怎樣的一種感覺。興奮，愉悅亦或因早已習慣而變得滿不在乎？司機開著車子用雨刷器刷著櫻花以致不讓阻其視線，不禁微笑，當真是櫻花似雪，美好的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溫柔的粉色。紛紛揚揚地櫻花雪持續著，緩緩地鋼琴聲伴隨著，一切都是淡淡的，只覺舒適愜意，仿佛連自己亦變成電影里那浪漫的櫻花，溫和柔軟起來。

前幾日與友人閑談，問及，“你覺哪一部電影里的角色最像你”，許是才看過此片不久的緣故，對其印象頗為深刻，腦子里第一個出現的人物便是《四月物語》里的榆野。她自寒冷的北海道至這溫暖之地念書，渴望交友卻又不知該如何同人親近，與我好相似。我亦十分渴望與旁人親近，可每與生人見面，卻總是膽怯，不知為何膽怯，但就是不知該與陌生之人談何物，然卻好面子不愿讓他人發現自己的緊張，于是便一言不發，于是便一臉冷漠——以此來掩飾自己的真面目。往往是對方問一句，我便答一句，絕不肯多說一個字，直至我們熟識，才是另外一番光景。許多朋友均言初次見我，我安靜如木，冷漠如冰，與人似是隔著一座高山的距離，只能遙遙相望，卻無法親昵地輕聲漫談，可倘若日后那人與我交好，才知我本性，原非是他們先前所預想的那般，才知我愛笑愛哭愛說話，時常與人高談闊論，娓娓而談，旁若無人的模樣——性格中的外向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于是眾人紛紛感慨，原先一切皆假象，此番相熟才識君。

當見榆野初入大學進行自我介紹之時，她竟說自己很開朗，我忽然想笑。哪怕影片才開始不久，可我已知她是那種文靜內斂的女生，從她想幫搬家師傅一起搬家具卻無從下手時；從她主動示好鄰居，卻全然不知如何與人交談時；從她有些心虛地介紹自己很開朗時。當她被問及為何選擇這所大學時，聞言一驚，仿佛從未想過會有人問這個問題，那一刻的她有些慌亂，不知如何作答，宛如深藏心底的秘密被人不小心發覺，那樣緊張又不知所措的她，有點可愛。

早有耳聞日本的街道整飭干凈，又一次在電影里證明委實如此。榆野總是穿一條長裙，一個人騎著自行車穿梭于干凈的街道之間。她在尋找一家書店，叫武藏野堂。我原以為她不過與我一樣喜愛看書，因我每至新地也總向人詢問這附近有何書店，而后便在當地買幾本喜愛的書籍，小心翼翼地在書的第一頁寫上，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某家書店買了這本書。我總是想，當我老了，翻開我的書籍看著有各個地方的名字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我甚至還可自豪地與我的子孫們說起：“我年輕的時候呀，去過很多地方，讀過很多書，你們瞧這些書，它們每一本都有屬于我的記憶?！弊允呛髞聿胖芤安⒉恢粣劭磿男氖氯鐧鸦ò愠聊?。

看著榆野在空曠的草地上一遍一遍操練著魚竿，她的生活平靜如湖，甚至連一絲漣漪也無，又平淡如素綢，也無花紋也無艷。她總是一個人。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去書店看書、一個人在家中做咖喱、一個人騎自行車游蕩于街。享受著獨屬一人的寂寞又美好的時光，只有當事人才知其悅。又因她心中有愛，在孤單之中都存在一絲甜蜜。這也有些似我的生活，我亦常常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讀書，一個人外出散步，一個人在桌前書寫自己的心情，寫在書中或電影中的收獲，生活沉悶而單調，但又覺一日過得無比豐富充實。

她的生活是那樣平靜，一如她的人?？删驮谀且蝗?，就是在那一日，她在武藏野堂書店中面對那個男生時她慌亂了。這一慌亂便牽扯出一切，原來這是一個關于暗戀的故事。是以在被問及為何選擇這所大學時支支吾吾說不出緣由；是以才會去電影院看一部年份已久的黑白電影，只因電影里的男主角名字也叫做山崎；是以才會在無人之時，偷偷地拿走那塊寫著“山崎”的名牌。因關于他的一切她都要收集，我恍然大悟。

想起彼時念初中之時，我們學校附近有一家書店，我常與友人前去借書，恰好學校的校草也在這個書店打工，他負責整理書架，將還回來的書籍放回原位。一個夏季午后，我如往常一樣與友人在上學之前去書店借書，當我在書架上挑選書籍之時，身后有一人走進，他站在我的身后，手從我的頭頂后掠過，將一本書放書架的上端，彼時我還太矮——當然我現在也不高，身高似乎在青春期便停滯不前。他碰到了我，那時我并不知身后那人便是他，是那個常聽友人提及的學校校草；是那個我曾見過一兩次面的高高瘦瘦的學長；是那個令我有些心動的他。我回過頭看那人是誰，竟然是他，我的心忽然“砰砰”地跳動，他不好意思地對我一笑，似是有些抱歉打擾到我，我瞬間面紅耳赤，狼狽地落荒而逃，逃離這個四周充斥著玫瑰色的氤氳之地。友人見我臉頰緋紅之狀，便揶揄我。我佯裝不知她所言何意，以天氣太熱為借口，向她抱怨太陽曬得我滿臉通紅。那時年少，哪懂得掩飾自己的內心，縱然口中不肯承認，可心事卻早已全數寫在臉上，供人閱讀。

說回榆野，她千辛萬苦終于得以與他四目相對，彼此一笑。當山崎認出她是比自己低一年級的學妹時說：“真是巧合呀！”但山崎又怎會知他以為的巧合，其實是她蓄謀已久的故意。為了他埋頭苦讀大半年不遠千里考到武藏野大學；為了他四處尋找武藏野堂這家書店只因他在這家書店打工；為了他三番五次詢問別的收營業幾時換班，才能計算他何時來上班。啊，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他。可他卻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這個女孩為了他做了這樣多的事。

朋友曾問榆野曾經戀愛過嗎？她回答，曾經單戀過。朋友說，和我一樣嗎？是啊，人無暗戀妄少年。每個人提及年少時暗戀的那個男生時，總是一臉溫柔。身處年少時的我們，總有那么一兩個人讓你怦然心動，那種純粹的暗戀心事是長大后再也不會有的感覺。在年少時，我們愛一個人不是因為他有多帥多有錢，可能只是黃昏下他投籃的姿勢很迷人；可能只是他轉身回頭時的微笑很溫柔；可能只是在某個角落里他的眼神很倔強；又可能只是他那天正好穿了一件你喜歡的藍襯衫很好看。就是這樣不經意地一瞬間，卻擊中我們柔軟的心扉，自此我們的心中便多了一個少年，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他成了我們心中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秘密，而這個秘密我們卻只能守口如瓶。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回想起那一場甜蜜而心酸的暗戀，總會揚起嘴角微笑。那個人他還好嗎？是否有了親密的愛人呢？他是否會記得有個女孩在每次見到他時總是那樣的驚慌失措？

而我會記得，在四月的一個下雨天里，我想起了他。

2013-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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