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天兩夜的時間,列車終于到達廣西的全州縣。下車的時候,我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已經是一個人。我不再有女朋友。因為,我開始自由。不再需要征求你的意見,想去哪就去哪,想停止就停止。或許這對于其他人是好事,可對于習慣不自由的人來說,這如同一個處在茂盛的大森林里的人,突然失去了方向感一樣。是迷茫的。
簡單的背著一個旅行包,走出了簡約的火車站。停了下來。我看著這個叫全州的地方,這個從未來過的地方。看著這里的天空,這里的地面,這里的房子。并沒有應有的陌生感,反而有一種久違了的溫馨。
我知道這是因為你。因為這是你的家鄉,我在心里構思了無數遍的地方。不管它是什么模樣,都是我能接受,所熟悉的了。
我站在一棵樹下,看著陌生的人,陌生的車,你來我往,擦肩而過。我拿出一根煙,點燃,抽了起來。等待著,可是在等什么,我自己并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辦?去找你嗎?找到你以后呢?
我變得猶豫了。我想我終究是一個懦弱的人。在愛情面前,誰也無法徹底堅強。我害怕結局。我渴望這世界能有某件事,沒有結局。可是就連永恒的太陽都有滅亡的時候,何況你我,這最平凡,最普通的人。
當一根煙抽完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還是沒想清楚接下來要干什么?記起看過的一篇小說里寫到,等待的后面還是無盡的等待。于是我丟掉煙頭,準備行走。
就在我邁出了一步,就聽見有人在對我說話。是前面不遠的一個司機,一種小型敞蓬三輪汽車。用的可能是本地話,我沒有聽懂。我走過去,用普通話問,你說什么?他恍然大悟,隨即用蹩腳的普通話說,去哪?要坐車嗎?
我本想上去做的,可是最后我還是沒有。因為我問他多少錢,他想了想說十元。其實來找你之前,我早就在網上查好了這個縣城的必要知識。這是一種當地人叫“慢慢搖”的車,只要四元就能去縣城所有角落。網友說,全州什么都少,就“慢慢搖”多。
我挎著包,沒有目的的走了起來。或許因為我是外地人,所以那個司機才會抬我的價。可是我討厭被當成冤大頭,被騙的感覺。想到這,隨即無奈的搖了搖頭。最不喜歡的感覺,偏偏是最愛的你給的最深。這是上天的玩笑嗎?
不知道現在的你怎么樣?拿著騙我的錢在享受吧!在享受的時候會不會偶爾想起我?哼,怎么會想起我呢?我想你一定忘了那個上海的男孩了。因為你哪有那么多記憶來想我,我肯定不是唯一一個被你騙的傻子吧。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你的演技是高超的。怎么可以有那么單純的眼睛,那么美麗的笑容。尤其是你的故事,是如此的感人,到現在,我還是會偶爾想起。你說你是寫小說的,現在我真的相信了,而且功力爐火純青。要不然,怎么就輕易的把我拉入你為我設計的故事,然后又輕易的給我一個如此歐·亨利式的結局呢!真是完美。
掏出手機,發現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我還在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見她。我從包里拿出一張紙,上面寫著你的地址。我死死的看著它們很久。然后右手用力攥緊。心里說,死就是死吧。
隨即攔下一輛“慢慢搖”。指著紙條上面的地址問司機,從哪可以到這?司機一看說,去石塘呀,要到城南車站搭公交汽車。我問多少錢。他說,去城南車站四塊,然后搭車去石塘,五塊。
我上了車。我心里莫名的緊張。我叫司機開慢點。因為我需要時間下決心。還是那句話,見到她,然后呢?有時候真討厭自己過于理性,想那么多干什么?
世界上有許多事要做成是需要沖動的。而我恰恰沒有。我活的過于小心。每一件事,我都要顧慮周全,才能安心的做。以致于我總是優柔寡斷。我攤開右手,又目不轉睛的看著那紙條。想了一會,然后對司機說,司機我不去城南車站了,幫我找個價格適中的賓館,然后停下吧。
說完,原來緊張立馬消失了。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在你面前,我始終懦弱。
算算日子,和馨認識到在一起,剛好一個月。心里那個激動,滿月了。我想應該搞個什么活動來紀念紀念這個偉大而神圣的日子(自我認為)。我把這個主意告訴了馨。馨笑著說,別這么搞笑了,你以為還是小孩,搞個滿月酒呀!
我一聽,腦子立馬來了電。對呀,我怎么沒有想到,就搞滿月酒了。說完就抱起馨,我的馨兒呀,怎么這么聰明,愛死你了。說著就嘟起嘴,想去親馨。可是馨立馬顯出厭惡的表情,遮住臉。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從和她確立男女關系后,我就沒有親過她一次。有時候想,是自己太開放了,還是馨觀念落后了。男女朋友,親一個,應該不算什么吧。可是馨說,她家鄉有規矩,沒有嫁人的人,不準被人親的。
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表示懷疑。
因為每次問她家鄉在哪里,她總是支支吾吾,而且神情一下就難過了。我想,或許她是來自小山村,可能覺得自卑吧。不要緊,反正我已經知道了。我想馨肯定不是刻意隱瞞的,只是沒有想好怎么說。我等。我會等著一個合適的機會,讓馨把她自己的一切主動和我說的。其實不說也沒什么關系,因為重要的是現在嘛!
但我是知道自己是渴望知道的。因為每一個男人都會有占有欲,渴望知道愛的她的一切。
于是對于馨不準我碰她,我是有些生氣的。這樣顯得我像流氓。馨看著我有些生氣了。于是由厭惡的表情轉到了笑。對我說,干嘛呀,生氣了。不告訴你了我家鄉有規矩。
我應著,嗯,知道你規矩多。
她開始哄我,好了好了,你不說要辦滿月酒嗎?怎么辦說說吧。
我一聽馨同意我辦滿月酒,我的氣立馬就消了。因為這是馨第一次同意我的點子。通常她都說我的點子是鬼點子。其實自己不會真的生氣,我知道適可而止的,因為我怕她生氣。她一生氣,我就沒法了。我最怕冷戰,可女孩偏偏最喜歡冷戰。
上次因為我們去一起和奶茶,有朋友在,我想秀恩愛,我就拿了她的奶茶一起喝。也不知道怎么她像發瘋一樣,掐著我的脖子,要我吐出來。于是我狼狽的嘔完了出來,還是在朋友面前,出丑死了。我還沒來不及生氣,馨就生氣跑走了。不知道什么情況,不管我怎么低聲下氣的求,她整整三天沒有理我。就在我什么方法都用盡的時候,她又在某天早上主動和我說話了。真是來的莫名,去的也莫名呢!從此,我就再不敢提那天的事了。也不敢惹她生氣了。我看我是得了一種叫氣管炎(妻管嚴)的病了。沒法,這不都是因為愛嘛!
于是笑著說,好的,我們說滿月酒。我想我們的滿月酒不能像別人一樣,在酒店或排擋里面辦,也不能草草了事。我們要…
就在我想著的時候,馨突然說,哪那么啰嗦,我們去你家辦,就我們兩個人。
我聽了,頓時想歪了。支支吾吾的說,怎么變得這么開放了。你們家鄉的規矩不管了呀!
馨一巴掌打我的頭,你怎么這么齷齪啊,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說,我去你家,我親自下廚,吃燭光晚餐。
我摸著有些疼痛的頭,快樂的點頭。雖然沒有我想的好,但是可以吃到馨親自煮的飯菜,也是非常不錯的。我家馨真是不錯,上的廳堂,下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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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車”停在一個叫公路賓館的飯店。下車的時候,司機對我說,這個賓館離城南車站很近,你一直往前走估計三分鐘就可以到了。這樣就可以省了你下回做車的錢了。
我很感謝他為我著想。能對一個陌生的人,付出關愛,都是值得尊敬的。于是,我又在想,我千里迢迢來找你,到底值不值得?
張愛玲說,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可即使再偉大的愛,也渴望有回應。而你,我真的無法明白。你怎么會是一個騙子呢?
深夜,躺在賓館潔白的床上。遲遲無法入睡。還是死死的盯著那張寫有你地址的紙條。其實自己心里,早已經有了選擇。只是時間太多,容易讓人變得躕踟。
我想我是一定要見你的,不然現在的我不會出現在這里。只是,我還沒有想好用什么方式見你。我不想讓你以為我是來討債的,見著我就躲。其實對于那二萬元錢,我早已不在乎。我來見你,只是來問你一句,你是否真的愛過我?
我知道,這問題如此傻,如此白癡。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可是我就是想知道,雖然已經沒有意義。可是如果每做一件事,都要尋求意義。那么這世間,哪里還會有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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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跟馨說好,她要來我住的地方給我弄一頓大餐。所以你懂的,我一個單身男人住的地方,平時是個什么景象。于是,我這天我早早的把房間簡單的打掃了一下。不說整潔,至少也要看得下去才行。
其實自己大可不必這樣,跟老媽住在一起就可以了。但我想,應該每一個男孩子都渴望有一天,可以一個人獨立生活吧!那樣,就可以玩電腦玩個通宵,把喜歡的搖滾音樂放到最大,和朋友玩到再晚,冰箱里全部放上啤酒……也不會有人管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順心。
于是出來混的遲早都是要還的,我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每天至少一包方便面,每個星期逛幾次洗衣店,房間亂的跟個(此處略去一個字)窩似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依然非常愿意。
但盡管如此,還是希望有另一個她來照料自己。于是男人這一生,就如同玩翹翹板,來來去去,總離不開這兩個女人。
本來我要叫媽媽一起來的,可是馨不同意。她說她害羞。我說,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呀。可她還是不同意,還說再這樣她就不來了。我立馬認輸了。于是我老媽還不知道我有女朋友呢。如果她知道我有這么一個漂亮的女朋友,肯定會很高興。
因為她一直為我介紹女朋友,搞得我無語死了。我說,我還這么年輕,不著急吧。可是你知道我媽怎么說,哪能不著急,你知道我現在在的愿望是什么嗎?就是看到我家四世同堂。我一聽捏了一把汗,拍著老媽的肩說,我看你還是去看小說,更實際。
可是現在她的準兒媳不給她見,看來她要晚些高興了。留著吧,高興的事留久了,就會變成驚喜的。
下午五點,馨打來電話要我去接。我滿心歡喜的飛奔下樓,可是當看到馨時,馬上沒了表情。因為她像個農婦進城一樣,大包小包的蔬菜,瓜果,肉魚……我默默地問馨,我們是不是要開個農副食品店呀!
馨沒好氣的說,別貧嘴了,快來幫忙!于是原本住在三樓的我,感覺突然住在十樓一樣累。千萬別說我差勁,我這一生可沒干過多少重活。
一進屋她就往冰箱去,把原本空蕩蕩的,只有啤酒可樂,方便面的冰箱塞的滿滿的,然后說,以后不能吃方便面了,那樣不好。你不是廚師嗎?別那么懶,知道嗎?
我感動的點頭。雖然她這做法像我媽一樣,可是說話絕對比我媽管用。別說我沒良心,每個男人都差不多。
于是,我像個地主一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會兒看電視,一會兒看馨在廚房低頭認真的切菜。有人說,男人只有在認真做一件事的時候,那樣子才最迷人。我想,女人何嘗不是一樣。她這樣子,我哪還有心思看電視。
馨偶爾抬頭看見我,不好意思的說,你別死死的看著我呀,快看電視去。我笑著說,你比電視好看多了。馨說,你別惡心我了,怎么跟個色鬼一樣。我笑的更開心了,那你今晚危險了,來到我這色窩里了。你放心我會是一個專一的色鬼的。馨笑著搖搖頭,真拿你沒辦法,你真的別看我了,被大廚看著我緊張,等下切到手了啊!
聽她這么一說,想起自己學廚師那會,也因為開始比較緊張,所以被切了無數次手。有一次甚至還傷到筋,出了好多血,最后靠輸血給我才好的。也許就是因為那次,我變得有些怕血了。所以我想還是乖乖的看電視吧,真出血了可不是好玩的。
可是你說人倒霉了擋也擋不住,一換臺就看見新聞里說無償獻血。畫面還給輸血的過程特寫。那紅色的血液順著透明管子流著,看著就惡心。我趕緊換臺。
手臂血管處莫名的疼了起來,像是在抽自己的血一樣。突然想到再過兩個月,酒店就要體檢了,我又要抽血了。想著想著,不由得打了激靈。雞皮疙瘩起來了。
我對馨問,馨,你怕抽血嗎?馨沒有抬頭,一邊切菜一邊說,不怕,你為什么要問這個?
噢,沒什么,就是過幾個月酒店就要我們員工體檢了,要抽血,我怕。我不好意思的說。
誰知馨一聽,呀,的叫了一聲。我跑過去一看,原來是馨手突然一哆嗦,切到了手。出血了。我拿著她受傷的手說,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我不就是說我怕血嘛,有必要那么驚訝嗎?我去拿急救箱。拿來的時候,我發現我手上沾有一些馨的血。還沒等我惡心,馨就像發瘋一樣拉著我的手,去水龍頭下沖洗干凈了。那力氣大的驚人。然后還拿著我的手左看右看。
我有些蒙了,到底是誰受傷啊!馨說,你別幫我,我自己來就行了。我拗不過她,眼睜睜看著她自己把自己的傷口包好。我是有些難過的,這本該是我的活,她不應該把我當陌生人一樣。
有時候真的搞不懂馨,像是多變的天氣,一會晴天一會雨,一會熟悉一會陌生。但我知道不管她是哪個,我都是愛她的。有時我很想找個理由,我為什么要如此忍受多變的她?才發現,理由只有一個,我愛她。
馨包好了問我,瓏,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真要體檢嗎?
我說,當然是真的,我們做酒店行業的,最注重的就是衛生健康,每年的體檢是不能少的。
馨聽了呆滯的點了點頭。我問,你有什么事嗎?她笑了笑,沒有,隨便問問。你坐著看電視,菜一下就好了。
之后,馨就再沒有多說話了。然后菜上桌,我們開始動筷子,才開始恢復正常。我迫不及待的想嘗嘗馨為我做的菜,吃在嘴里真的不錯,比我做的還要好吃。我贊不絕口著。馨笑著,好吃那就多吃點。我一邊吃一邊使勁點頭。
吃完,馨像我老婆一樣收拾干凈衛生后,參觀著我的房間。而我則看著我的電視。這樣的場面相當的和諧。隨后,馨指著我的書柜說,你也喜歡看小說呀!我點頭,你別看我現在是個廚子,上學那時,我可是個文藝小青年呢!
馨笑笑,嗯,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嗎?
我搖搖頭,空姐?馨走過來坐到我旁邊,我有那么俗嗎?是作家!小時候,我還發表過小說呢!
我有些不可思議。也許是喜歡看小說的緣故,對于作家打心底有種敬佩之情。你寫過什么故事,說來聽聽!
你真的要聽?馨問。我點頭。那我就說我的第一篇小說吧。突然放慢了聲調。顯出一絲悲傷。
我想,馨或許是在渲染氣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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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個不知名小鎮里的女孩。那個小鎮混亂,陰暗。或許是命運的捉弄,她在十歲的時候,就因為意外失去了父母。她與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靠奶奶撿破爛和父母的賠款過生活與上學。
不要看她是農村孩子,她從小就從書上知道上海是多么大,多么漂亮的城市。最主要那里有海。她喜歡海,喜歡這種藍色的東西。寬廣的可以容得下所有的悲傷吧。那時她這么想。
于是,小小的內心里種下了去上海的愿望。
可是你知道嗎?命運就像一個欺善怕惡的小人。十五歲那年,她在某一天幫奶奶撿破爛撿到夜幕降臨。獨自回家的時候,被一個騎摩托車的流氓盯上了。你可以想象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怎能擺脫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于是在那一晚,她被人強暴了。”
馨,不要這么殘忍吧,一出來就被那個了。我聽馨的故事聽到這,不由的說。
馨冷冷的看著我,不是我殘忍,現實本是如此。別插話,聽我說。
“她不敢告訴任何人,不想報警,不想出丑。唯一的想法就是默默承受,讓這一切,在別人的世界里沒有發生。
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她沒有因此放棄生活。因為她還有一個愛她的奶奶。她不能因此為理由,而像她父母一樣殘忍的離開奶奶。這或許對她是解脫,可是對奶奶會是徹底的打擊。
她在五歲那年就知道,逝去的人與活著的人。更痛苦的,永遠是活著的人。
半個月后,她偷偷的去醫院檢查。慶幸的是她沒有懷孕。
經過這樣的事,她開始痛恨自己的家鄉。于是那時她想,等奶奶去世,她就離開這充滿罪惡回憶的家鄉,去上海。
十九歲那年,奶奶去世。她辦完奶奶的后事,第二天就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車……”
你說,如果她在上海遇到一個喜歡她的男孩,她可以接受她的愛嗎?馨問我。
這還要問嗎?肯定可以呀,每個人都有被愛和愛人的權利。我盡可能的答得高尚再高尚。我想馨一定是在考驗我的人格。
可是馨聽了許久沒有說話。我看著她的眼眶好像紅了。不會是被我高尚的話感動了吧,有這個必要嗎?我問,馨,你怎么了?
馨回過神來,看了看表。不早了,我該走了。
怎么能走?故事還沒結局呢!我說道。
今天就到這了,故事的結局我還沒想好怎么跟你說。馨說。
不可以,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嗎?就是知道故事開頭而不知道結尾。我懇求。
那你就只有痛苦了。其實故事結局如何,要讓你自己。好了,祝你早日擺脫痛苦。說完,馨關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