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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上巳節,整個江南都飄著雨。
那天,我按照預定的路線,從廈門一路北上,在福州南換乘高鐵,終于在傍晚的時候趕到了杭州。
杭州,這是我第二次來。
第一次是在三十年前,那年,我四歲。
記得那時應是秋天,一家三口到蘇州、杭州和上海游玩。具體時間不在我的記憶中,之所以認定是秋天,因為大閘蟹端得肥美。那是在蘇州——我自己動手不用大人的幫助吃了一盤,引得旁人側目——這小姑娘吃蟹技術真好!第一次吃大閘蟹吃貨本色就顯露無意。想來小時候特別喜歡吃魚,那時北方的內陸小城物產并不豐富,吃到的多是河里的鯽魚,魚小又刺多。于是練就了一身吃魚的本領,吐刺吐得頗為利索。關于“吃魚有利于大腦發育”這一觀點十分贊同——吃魚的時候,舌頭不停地分辨肉和刺,即要剔除刺,又要吃掉肉,大腦和舌頭之間信息不斷交換,簡直就是一場高強度大腦運動。既然吃得了魚,吃蟹自然算不得什么,蘇州園林什么樣子不大記得,只記得蘇州的大閘蟹甚是美味。
小時候的記憶多與吃有關,關于上海的是盒裝的奶油冰激凌,關于杭州的則是藕粉和西湖。因為藕粉是在西湖上的一座小亭子吃的,用青花的蓋碗裝著,小小的一盞十分雅致,我看到很多人在吃也要求嘗一嘗,求了父母很久終于買了一碗給我。味道已經不記得,只記得餐桌上配有粉紅色的餐巾紙——那是我第一次見,十分喜歡拿了幾張在手里玩——因為有張照片留了下來,照片上父親抱著我,指著遠處給我看,我手里正攥著張粉紅色的餐巾紙。
故地重游,相逢如舊友。三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家早已支離破碎,我也早早離開故鄉,獨自外出闖蕩。印象里,那次旅行是年幼時最開心的日子,此后家里的氣氛越來越不好,父母整日吵鬧,可以說是家無寧日。身為池魚,避無可避,無處可逃,只能生生受著。西湖于我而言無異于世外桃源,躲著年幼的我和簡單的夢想。
我懷揣著忐忑不安來到杭州,來到西湖邊。如外科醫生般親自操刀縫合傷口。
投胎是個技術活,顯然我這技術不是很好,于是后天耗費很大功夫矯枉于正。大多數人的出生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幸與不幸全看跟誰比。我覺得我不如我兒子幸運,卻又比太多的人幸運。起點不同,追求自然不同。我的父母好比為我搭建了一座高高的草臺架子,讓我站在上面看了一眼風景,然后兩人極不負責任地撤臺而去,將我重重摔落,不僅滾了一身泥土,還外加摔斷了兩根肋骨——比一出生就滾在泥里的健全人還不如。然而卻因為看過一眼高處的風景再也無法釋懷,永遠不可能安享泥里的歡樂,也因為心中的美景而增添了許多韌性。這大概是父母給予我的最大“恩賜”,連他們自己也想不到的無心之施。昨天去看了《摔跤吧,爸爸!》——這部電影實在太火。看完以后感慨頗多,有機會再詳細寫,只是透過這電影看我的家庭教育,不能說是完全失敗的——功利的、強制的、完全以升學就業為目標的教育,至少讓我可以獨立地解決生存問題——這對他們而言,已經非常成功了——我知道他們已經盡力了。
三十年過去了,站在西湖邊駐足觀望,湖邊燈火初明,湖面風雨飄搖,湖水凄迷如畫。盡管下著雨,盡管天色將黑,湖邊多了很多新修的建筑,但她還是那個她,還是那么美。想問一問西湖,你可還記得我?三十年前在你的湖心吃藕粉的小姑娘。她大約已經忘了我吧,畢竟每年的游客那么多,可我卻無法將她忘記,忘不了西湖清澈蕩漾的湖水,忘不了劃往三潭映月的小船,忘不了湖心亭里藕粉甜甜的滋味,也忘不了刻在記憶中的每一個片段。
有人說,記憶力太好并不是件好事。而忘卻,有時是一種幸福。懷舊會讓靈魂變得沉重。
因為是一個人,心情反而輕松,哭也好笑也罷都可以順氣自然,這大約就是獨自旅行的好處,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看待一切,同時,周圍的人和事也是我的“局外人”,就算效仿白娘子淚潵西湖也無不可。于是特意選了個雨天與西湖重逢,將情緒渲染,繼而釋放最真實的自我。觸景傷情在所難免,實際情況卻比預期要好得多。看到西湖,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詩情畫意吸引,漸漸沉醉于春天的湖水中了,心情竟然輕松起來,若是勉強擠出幾滴眼淚,倒是顯得矯情了。我打著傘走過楊柳岸、走過斷橋。雨越下越大,夜色也越來越黑,身體和心都有些累了,我于是原路折回,路邊有家傳統杭幫面館,吃了一碗“片兒川”——感覺和北方的欠鍋面差不多,只是里面多了冬筍,倒是北方面食里不常用的食材。這是出來之后第一次吃“主食”,在廈門一日四餐或五餐都用各類小吃解決了——餓了就吃,餓得又快,一天吃四五頓很正常。終于在西湖邊結結實實地吃了一大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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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賓館舒舒服服地洗了熱水澡,盡管十分疲憊,還是強打精神寫了篇《丁酉上巳節,夜雨訪西湖》的隨感,終于心滿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不到7點鐘就自然醒來——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的緣故,2017年以來,竟然沒有睡到過8點的,不管晚上是1點還是2點睡著,通常6點多鐘就會醒來,這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中絕對是個奇跡。
吃了早飯,我從慶春路西端沿著湖岸一路向南,西湖就像個360度無死角的美女,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美得無可挑剔。天還沒有大晴,遠山朦朧,湖面微波粼粼,湖岸上翠綠的柳枝隨風搖擺,婀娜得如同少女的腰肢,桃花初綻,粉的、白的,開的、半開的、未開的,羞答答嬌俏著,鮮嫩如少女的櫻唇,恨不能咬上一口。“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見到春天的西湖,方知這句比得實在是妙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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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湖岸走過柳浪聞鶯,再往前走就到了雷峰塔,雷峰塔不得不去,因為名氣實在太大,無論是《白蛇傳》的故事還是魯迅先生那篇《論雷峰塔的倒掉》。原來的雷峰塔真的倒掉了,現在屹立著的不過是原址修建的贗品。雷峰塔倒也不是因為“反封建”,而是因為建雷峰塔而專門制作的磚中,一部分有一面鐫有佛像或字,而大部分表面沒有鐫刻的則側面帶有圓孔,磚孔里藏著佛經。這些藏著佛經的磚,就是禮佛使用的“藏經磚”,俗稱“經磚”或“金磚”。按照當地的風俗,“經磚”可以驅邪、鎮宅,于是被老百姓偷偷挖去,久而久之,雷峰塔只好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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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新的雷峰塔頂,西湖景色盡收眼底,通過塔頂的望遠鏡可以清楚的看到“三潭映月”的標志性建筑——三座瓶形小石塔——記憶里幼時曾去過的地方。本打算下去上島去,午飯過后實在覺得勞累就回賓館午休,一覺就睡到下午4點,看看時間,覺得天黑之前怕是很難回來——何況畢竟已經去過,美好的記憶永遠留在腦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又何必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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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朋友建議我晚上錢塘新城看看,理由是“那里代表了最現代化的杭州”,我想現代化這東西以后會越來越先進,相比較與現代化的東西我更喜歡古的——因為古跡正在一點點的消失。河坊街是晚上必去的地方——因為那里有小吃,還有攻略上建議一家一家挨著逛的小店。看了看地圖,河坊街的旁邊竟然是胡雪巖的故居,于是我立刻來了精神,打算與來一場與名士相逢的時空之旅。
騎單車趕到胡雪巖故居的時候正好是下午5點,圍著房子轉了一圈竟然大門緊鎖。網絡上說旺季下午5點閉館,淡季下午5點閉館,看了下腕上的手表:5點零3分。欲哭無淚。竟是這般無緣。第二天下午就要奔赴南京,而我的行程表上已經再擠不出時間來這里看一看了。萬般遺憾之下,只能在大門口拍照留念,然后揮手告別前往河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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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有進入胡雪巖故居,時間顯得格外充裕,天還沒有黑,夜市和小吃還沒有喧鬧起來。青石板的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其中不乏百年老店。藥店、茶館、書畫齋、絲綢鋪子、旗袍作坊……我一家家的挨著逛去,每一家都有一段故事或一段傳奇。歷史在這里沉淀,與現代文明融合在一起,回味又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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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字號黃楊木雕刻的花生連皮上的纖維都一絲不茍,里面還藏著用紫檀木雕刻的紅皮花生仁;瓷器店的精美茶具讓我這個“杯子控”步履艱難,不僅有惦記已久的“一條定制”款的“竹節杯”,還有眼見為實的G20峰會用來招待外賓的全套粉彩鎏金“夫人瓷”;在“HR調香室”,第一次接觸到調香,看一眼配料表,讓樣品在鼻尖劃過,閉上眼睛感受每一款香水的奧妙。我發現自己的嗅覺十分靈敏——只要聞過一次,第二次聞到配料就自動在腦海中呈現,那么清晰——突然感動得想要落淚——上天以這種方式悄悄地補償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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