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煮,兩人食

阿原記得網絡上一直流傳一句話,叫做愛一個男人,就是愿意為他生兒育女。這似乎把女子的全部愛情夢想押在了傳宗接代上,但阿原明白這句話背后有多少決心和力量。近來阿原發覺,在這句話之前還有一項很重要的東西將兩個人捆綁在一起,那就是日復一日的三餐。

睡眼惺忪的冬日清晨,被窩里暖呼呼的溫度像一只撓人的小手讓人只想幸福地沉溺。阿原緊閉雙眼,意識掙扎了幾番,還是猛地掀開被子套上冰涼的大衣踉蹌著走向廚房,她看了一眼旁邊熟睡的男子,好看的側臉像被鎖住了靈魂。離海起床還有十五分鐘。

鍋里的紅薯玉米粥咕嘟咕嘟,阿原在一邊把蛋煎的金黃噴香的時候,她想象自己現在的模樣:昨晚剛洗的頭發一夜過后蓬松凌亂地挽成一個圈,額前細碎的劉海兒橫七豎八各行其是,穿著鼓鼓囊囊的外套纖細的小腿裸露在涼颼颼的空氣里,腳上還沒穿襪子,手腳是一如既往地冰涼。阿原有些恍惚,她是怎樣心甘情愿放棄被窩里那珍貴的十五分鐘而站在這里忙碌的呢?有什么鬼怪在她睡著的時候對她施了法術么,她明明是個潛意識防備力很強的人網上的催眠方法對她基本無用,這些小鬼怪是怎樣的攻破她的防范的,自己莫非逃不開這種法術的牽制了?阿原打了個小小的激靈,發現粥快要溢出來了,趕緊手忙腳亂地揭蓋關火。粥和蛋都做好了,阿原把切好的生菜和黃瓜絲連著蛋一起夾在面包片里,再抹上些沙拉醬,加上切好的一盤水果,都端上餐桌。正好海也起床了。

阿原抱住他蘇醒過來的臉輕輕吻了一下,快洗漱完了來吃飯吧。

等到海出門的時候,阿原也到該吃早餐的時候了,她看了一眼海沒有蓋上的粥的鍋蓋,心里有一團氣幽幽地浮上來。他不知道順手把蓋子蓋上防止變涼嗎。阿原吃著溫溫的粥的時候,發覺自己對海越是關心照顧,反而越是發現他對自己的不上心和粗心大意,阿原懷疑是自己小氣敏感,但心里那些暗暗的比較總是讓她不是滋味。

上班的時候阿原盤算著晚上做些什么菜是海愛吃的,她在網絡上搜一些食譜,細心地記錄在小本子上,哪些是家里沒有的食材需要去買的,哪些是營養又健康的,哪些是海一定會喜歡吃的,她不停地做著記錄,覺得開心而滿足。其實她根本不會做菜,不清楚每種菜的價格,蔥和蒜都分不清,更害怕濺起的熱油,但去為海安排每一餐飯的過程她都覺得幸福。可在那些有點失望的時刻阿原又會懷疑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因為海而開心,還是僅僅喜歡這種付出的狀態,它讓她盈滿起來,不停地體會生活的細微美好。畢竟阿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個熱衷付出不論回報的人,甚至現在的付出讓她覺得自己陌生,失去了一部分熟悉的感覺,不甚可靠。阿原在這樣只有工作和海的生活里,起初覺得新鮮而快樂,好像擁有了一些主宰的力量,她是自己生活真正的主人,每一個決定都是有著自由的細胞的。可漸漸似乎四周有一道墻把她圍困起來,她所擁有的空間越來越逼仄,生活里存在的東西寥寥無幾清晰可見,且不斷重復,這讓阿原恐慌。她開始思考海是否不能與自己一同將那些圍墻拆除。

阿原回想與海這幾個月的生活,絕不能說是符合她的期望的,失望更多也可以這樣認為。她認為海在太多方面不具備和自己共同對抗生活的能力,兩個人時常站在不同的地方看向不同的方向,這些幾乎是已經確定不可變的存在,她自知雙方都沒有改變的方法。可一次次糾纏之后他們還是莫名其妙地又擁抱親吻相擁而眠,阿原知道那是愛在作祟,原來愛有的時候會成為生活前進的阻礙蒙蔽人的雙眼,這是真的。阿原只想暫時得過且過。就在一日日為海烹煮食物的時間流逝里,不斷咀嚼他們之間爛熟的愛情。愛一個男人,是愿意負責他的一日三餐溫飽冷暖吧。而這背后要花費多少的時間心力,又有多少的懷疑失望,都是需要吞咽下肚消化完畢的。阿原明白,自己還遠遠不具備這種能力。

下班回家的路上,阿原裹緊了外套,嘴巴里呼出的熱氣在冷空氣里現形又隨即消失,看著熱鬧繁華的街景,她的腦袋里冒出一盤熱氣蒸騰的白菜燉牛肉。那么,今晚就煮這道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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