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絕對不是一個好姑娘,至少目前我還是這么認為的。
清吧里放著慢搖,桌面上擺滿了啤酒,作為僅有的兩個女生,夏曉簡直了,像個爺們一樣。
“來,干了”一邊隨著節奏擺動,一點都不含糊,抬手一杯下肚。接著又叫了一扎,仿佛喝的是水一樣。
我一把拽住夏曉,你要是喝個爛醉,我就把你扔這兒。
夏曉翻我一個白眼兒,安姐,你要是今晚把我扔這兒,下次我一定灌你個爛醉,讓這幫酒鬼給你帶回去。說完不懷好意的沖我壞笑。
被這小妖精磨得不行,最后生拉硬拽的將她帶走了,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路上車流都慢慢熄滅了。好不容易叫了個車,夏曉還給人吐一車,最后還付司機200的清潔費。
就目前來看,夏曉絕對不是什么好姑娘,至少目前是這樣。
回到了住處,也顧不上洗漱,扶著夏曉,就往床上扔。突然夏曉抓住我,然后直勾勾的看著我。
你可別撒酒瘋,說著我就把她扶著靠了過去。夏曉不說話,盯著我,卻哭了出來,謝謝你陪我過完22歲的生日,安吉爾。
一瞬間好像還會被感動一下,聽到安吉爾,我想她可能是把我當成凈水器了。不由得暗自腹誹,我肯定是到了八輩子血霉。
大學四年,夏曉是最鬧騰的一個,說起來就是女漢子,可能女漢子都算不上,瘋子比較合適。
比如說,老師講課的優盤會在課間悄然墊了桌角;比如說宿舍樓下有人表白,一盆冷水澆了個徹徹底底,最終over;再比如,學校領導講話發言,音響里卻是一片嘈雜。
說起來也奇怪,這么作死的夏曉,卻沒有被學校開除。活蹦亂跳的順利畢了業。
夏曉為什么喝酒,按她的說法:“老娘終于,擺脫了跟了我4年的跟屁蟲。”
夏曉有一個小弟,叫程初。
程初去隔壁班借投影儀的時候,見著沒人便自顧去拿投影儀了,沒想被夏曉逮了個正著。
一言不合就收了一個小弟。
可能夏曉本來就是一個不安分的人,偏偏還不夠聰明,于是收了一個一個小弟加軍師,開始為禍四方。
老師回到教室的時候,一看優盤不在,以為是自己放在哪兒,開始摸著胡子,眉頭緊皺,然后半蹲著找了找,最后終于想起來一直放在電腦上無疑。
夏曉見惡作劇得逞,抱著桌子笑個不停。
“夏曉,你給我上來”,老師像是發現了什么端倪,開始殺雞儆猴了。
程初一見不好,站了出來。
就這樣,程初無奈著承受了這無妄之災。按程初的說法:“誰讓我是夏曉的小弟呢”
夏曉見程初被劈頭蓋臉一頓數落,怯怯的問:“程初,沒事的啊,大不了考試我讓你抄,絕對讓你及格!”說完一拍胸脯,做了一個誓死相伴的表情。
可是到了考試的時候,程初卻沒有來考這一門。
“你們看,你們看,樓下擺了一圈蠟燭”,一陣嘈雜的聲音終于讓夏曉注意到樓下人群。
一圈愛心形狀的白色蠟燭,擺了幾圈,生怕樓高的人看不出來這是個愛心的形狀。
白色蠟燭相間還有一片片紅色的玫瑰花瓣層層鋪開,旁邊的人群恰好圍住了,沒有讓微風擾亂這個安靜的裝扮。
一個男子忙著一個一個開始點著蠟燭上的燈芯,還不時撥弄著散亂的花瓣。
夏曉一看,這蹲著點蠟燭的人,不就是程初么?
一看不對勁,幾乎是本能的反應,這家伙要惡作劇?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夏曉提著一桶水順勢就往樓下潑了下去,用兩個詞概括,叫疾如星火,勢若雷霆。
程初正好瞥見那個大紅色的塑料桶,403寢室再熟悉不過了。
程初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褲子一體,撒丫子就往夏曉寢室沖,嘴里還叫著“夏曉,你給我出來,我跟你沒完”
短短幾分鐘,程初就沖了上來,宿舍阿姨就跟空氣一樣,硬是沒攔住這個喪失理智的虬髯大漢。
還沒等程初說話,夏曉一頓數落。
程初也不甘示弱,一頓還擊。
兩個人一時吵得不可開交,最后竟然搭著肩從宿舍出來了。
一旁看熱鬧的還以為程初表白成功,喜得良人呢。
以至于后來程初就成為了學校的一個傳奇,只要不要臉,就一定能泡到女朋友。
鑒于以后夏曉,程初形影不離,大家就愈發篤定了這件事。
從宿舍門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吵了那么久,夏曉竟是沒有問程初要表白的是誰。
一陣糾結著,馥郁著的情緒在夏曉的心里糾纏,可最終沒分出你我。
后來夏曉從程初朋友這得知,程初是準備表白夏曉的室友。
夏曉像是賠罪一般,特地請了程初和室友小玲一起吃飯。
可是夏曉最終沒有出場,據說那一晚,夏曉沒有回宿舍,第二天來的時候身上一身酒氣。
程初沒有去,留的室友小玲一陣尷尬,自顧自吃了點東西就回去了。小玲至今不知道為啥夏曉約她出來吃飯。
夏曉哭著,也笑著,像不知所措的孩子,說起她的兒時。
終于明白,夏曉是一個極為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才會在人前人后表現的那么浮夸。
夏曉10歲的時候,父母像是慣例一樣,又開始了喋喋不休的爭吵,瓷碗、玻璃像是喧鬧都市里的一陣鬧鈴。
父親一把抓過母親的衣領,叫囂著。面目猙獰,臉上青筋暴起,漲得通紅,左手掃過一個酒杯就把杯子里剩的白酒整個潑在母親的臉上。
母親一手用力的撐著面前的這個陌生的男人,一手護住懷里僅有的幾十塊錢,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聲嘶力竭的絕望。
夏曉目睹這一切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了,但卻沒有一次像這么恐懼,她不知道怎么辦,她以為媽媽要死了。跑出門去,一邊哭一邊用稚嫩的拳頭錘著領居家的門:“救救我媽媽,救救我媽媽。”
就這樣,那一次的吵架,成了父母之間最后的一次。
不久父母離婚,夏曉跟著媽媽生活。
后來大了些,也能從親戚中聽到父母年輕的故事。
那時候父親浪漫的程度一點都不比現在來的差,可是情書,禮物,甚至癡守相望。換來的又是什么呢?
于是夏曉對于男人這件事,至少對于愛情本身,是從來沒有半點希翼的。
或許是童年的陰影,人前人后的大大咧咧仿佛就是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性。
程初被夏曉收為小弟的時候,其實在隔壁班放了一個借條。可還是義無反顧的成為了夏曉的小弟,仿佛理所當然一樣。
或許是看出了夏曉層層尖刺背后的膽怯,或許是看出了夏曉大大咧咧背后的自卑。程初從不做過多解釋,只是夏曉要做什么,他就會出現。
在程初說桌底的優盤是他放的之后,夏曉分明看到了程初旁邊的一個女同學欲言又止,被程初生生按住了。
程初給了夏曉一個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那眼神里藏著不容置否,和命令式的大男子主義。
夏曉仿佛炸了毛的貓一般,瞬間被安撫下來,那一刻夏曉覺得,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闖禍。
夏曉不知道老師課后對程初說了什么,只是打聽到老師會給程初不及格。
程初只是沒有去考試,可是并不知道還有這樣一件事。
夏曉在課后也去找了老師,終于在百般哀求,和百般委屈之后,老師收回了程初不及格的成命。
可是考試那天,程初還是如愿以償的得了零分,以至于后面補考。
夏曉沒有告訴程初這件事,考完后還數落:“你要是來,我肯定讓你及格,又害我給你交一次補考費。”
那天程初沒有去赴夏曉和小玲的宴,其實一開始程初擺愛心的形狀就是對著403寢室的。
而夏曉以為程初要表白小玲的消息,也是程初交代哥們一定不能泄密的結果。
夏曉不知是失落還是失望,想著這一頓并不屬于自己的飯,索性在外面喝了個大醉。
她潑那一桶水的時候,心里是沒有多少底氣的。她不知道程初表白了之后,以后還會不會對自己這么好。她也想過程初要表白的是自己,可是想到自己的相貌平平,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
一點底氣沒有,又極為自私的,就潑了那一桶水。疾如星火,勢若雷霆。
后來聽著別人把程初狼狽的表現當成傳奇,彼此心照不宣,也不忍戳破。
就這樣,一直到畢業,一直到夏曉22歲的生日。
程初沒有像當年一樣,沒有一圈一圈白色的蠟燭,沒有一層一層紅色的鮮花。而是穿著很干凈的白襯衣,手里捏著一個盒子。
夏曉是不過生日的,10歲夏曉過完了生日,父母就去領了離婚證。
程初來的時候,不像是之前那般吊兒郎當的樣子,理了理衣領。
可能任何聲勢浩大的東西來著也就更為小心翼翼,程初看了夏曉許久:“我喜歡你,我想照顧你一輩子”。
不知是被突如其來的程初嚇到了,還是原本就沒做好程初表白的準備。
夏曉故作鎮定的挑了挑眉:“哥們兒,泡妞的技術用到我身上了啊,走走走,今晚我高興,請你吃飯”。
程初見她避開話題,想說些什么,可欲言又止,眼中閃過的失望不可置否。
當程初提到這話題的時候,夏曉總是會想到10歲那天的晚上,瓷碗、玻璃,碎了一地,除了這些,碎掉的有父母的愛情,和夏曉對愛情的憧憬。
最終吃完飯,夏曉拉著我喝了個爛醉。
我沒有告訴她的是,有一次學校領導講話,音響一陣嘈雜。鑒于夏曉的一貫作風。程初本著我坦白,我從寬,學校一度想處分程初。后來才知道,只是一個技術故障,令人啼笑皆非。
夏曉快睡著的時候,我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小和尚要下山去化齋,老和尚交代,女人是老虎,見到要走開。
化完齋的小和尚說,老虎不吃人,模樣還挺可愛。
后來呢?夏曉半瞇著眼睛問。
后來小和尚還了俗。去找那只愿意給小和尚吃東西,又不吃人的小老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