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明數千年的融合最主要的推動力就是草原文明和華夏文明之間的互動。”
? ? ? ? ? ? ? ? ? ? ? ? ? ? ? ? ? ?----《草與禾》波音
關于本書
波音是一位蒙古族作家,為了《草與禾》,他在2016年7月進行了一次漠南草原之旅。本書于2019年6月出版,講述了4000多年來,在中華大地上,“草的世界”與“禾的世界”此消彼長、沖突融合的過程。
兩個世界在地理上相隔萬里,在政治體制、經濟模式、文化傳統方面差異巨大,它們是如何在碰撞與互動中不斷協調自身、突破隔閡,最終形成了大一統國家的呢?這也是本書所探討的核心主題。
本書以政權模式的演進為主線,將中華文明的融合過程分成5個階段:草原和華夏單一政權模式、以華夏為主體的混合政權模式、以草原為主體的混合政權模式、元朝統一政權模式、清朝統一政權模式。
“草的世界”在哪兒
本書把以農耕為主要謀生手段的地區稱作“禾的世界”。從“滿天星斗”的紅山、龍山、陶寺、良渚等文化,到“月明星稀”的二里頭,直至秦統一六國,禾的世界持續擴張。依托考古和文字記載,我們對禾的世界比較熟悉,而北方“草的世界”就顯得模糊和神秘。
從地理上看,橫跨歐亞大陸北方的草原帶,西起歐洲的多瑙河下游及黑海北岸,向東蔓延,直至中國東北地區的大興安嶺,跨度達到上萬公里。其中,阿爾泰山、天山以東到大興安嶺之間的東部草原帶綿延與華夏北方相接,是本書重點關注的區域,作者稱它為“草的世界”。
“草”與“禾”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草與禾是兩個迥異的世界:一邊定居農耕,另一邊逐水草而居,騎馬游牧;一邊是組織嚴密、層級分明的帝國,另一邊是松散的部落聯合體;華夏帝國的運轉依靠對廣大民眾征收賦稅,而草原政權靠聯盟首領為各部落帶來豐厚利益來維系。
騎馬游牧的生產方式讓草原民族自帶武力Buff,在冷兵器時代,草原騎兵的優勢明顯,直到火槍的出現,終結了草原帝國的命運。
單一模式下“草”與“禾”的對峙
兩個世界之間,有一個“長城地帶”,主要包括黃河中下游平原區、陰山山脈、燕山山脈、黃河中上游區域、以及山間小盆地的集合。
遠古時期,這里散落著若干亦農亦牧的部落。商周時期,中原政權就與這些“方國”、“夷狄”交戰不止。經過春秋、戰國,七國雄起,這些散落的部落成了被兼并的對象。當過渡地帶消失,草與禾開始直面彼此。
秦統一六國,率先完成華夏文明圈的整合,成為華夏第一個中央集權的帝國。此時,草原上除了匈奴,還有東胡和月氏,未完成草原整合的匈奴不是秦軍的對手。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駕崩,華夏大亂,直到公元前202年劉邦統一天下,建立漢朝。匈奴冒頓(mò dú)單于抓住時機,成為第一個完成草原統一的霸主,其統治區域東起遼河流域,西到蔥嶺(今帕米爾高原一帶),北抵貝加爾湖,南接長城。
漢朝是較為單一的華夏政權,匈奴是較為單一的草原政權,此后近300年,雙方時戰時和,互有勝負。有意思的是,在對方內亂時,雙方都沒有直接介入。因為對彼此都缺乏了解和治理經驗,雙方只好“各管各的”。
融合1.0:單一模式到混合模式
公元48年,匈奴再次分裂,南匈奴向漢稱臣,北匈奴最終被擊潰,而草原上又崛起了新的勢力:鮮卑和烏桓。草的世界不平靜,禾的世界也進入三國時期。
三國是一個分裂的時代,連年混戰讓華夏人口銳減;三國也是一個整合的時代,為了補充人員,魏蜀吳都對周邊少數民族加大了征服與管理,無形中實現華夏文明圈的擴大與深化。到了西晉,關中百萬人口中,已經有將近一半是少數民族,而且很多還改了漢姓。
316年西晉滅亡,中原士族大量南遷,北方少數民族勢力紛紛入主中原,政權模式的探索拉開帷幕。不論是匈奴人的前趙、羯族人的后趙,還是漢族人的冉魏和氐族人的前秦,單一模式政權都以失敗告終。究其原因,是單一模式的排他性無法實現多元社會的穩定治理。
直到慕容鮮卑建立“前燕”,采用二元化的治理方案:民政上,前燕借鑒華夏治理模式,大量使用漢族官僚,有效地管理漢族人和農田;軍政上,前燕保留鮮卑人部落管理方式,保持強大的軍事力量。
雖然“前燕”在中原逐鹿中也落敗,但由慕容鮮卑開辟的二元化道路,在另一支拓跋鮮卑手上得到傳承。從長城地帶一個小小代國開始,拓跋鮮卑逐漸發展成北方強權之一“北魏”,再經過分裂整合,最終到隋唐一統天下。
這期間,不管是拓跋、宇文,還是楊、李,都來自北方軍鎮色彩濃厚的關隴軍事集團。他們身上融合了華夏和草原文化,兼具草與禾的治理模式逐漸成熟起來,作者稱之為“以華夏為主體的混合政權模式”。
融合1.5:混合模式的主體變化
大唐消滅東突厥后,需要安置大量投降的突厥部落。此外,境內還有羌、黨項、吐谷渾、吐蕃、回鶻、契丹,甚至中亞的粟特等眾多民族部落。這些部落的依附為大唐邊境的管理提供了軍事保障,但也為“安史之亂”的爆發埋下了隱患。
“安史之亂”不是表面上安史叛軍與大唐政府軍的對壘,而是裹挾了突厥余黨、回鶻、各種草原勢力的大亂局。經過7年,叛亂雖然被平息,但大唐已盛世不再,變成一個單一華夏政權。
唐朝后期,華夏中央勢弱、藩鎮割據,而草原也是群雄分立。契丹在耶律阿保機的帶領下崛起,907年,耶律阿保機成為契丹可汗。契丹轄下不僅有契丹人,還有躲避戰亂的多個民族,尤其是華夏進入五代十國的混戰后,漢族人也大量流入契丹進內。
契丹逐漸從單一的草原政權變成以草原為主體的混合政權。契丹興建了固定的都城,但可汗在草原和都城之間季節性的遷徙。行政上,契丹建立南北院制度,實現對農耕區和游牧區的二元管理。因為具備農耕區的生產能力,契丹比以往的單一草原政權更加穩定。從916年耶律阿保機稱帝,直至1125年,遼朝存續209年。
長城以南,宋(960年-1279年)統一華夏。遼宋糾葛100多年,感興趣的朋友可以聽羅振宇的“文明之旅”節目。最終,遼、宋都被另一個崛起的力量擊潰:女真。女真建立的金沿襲了契丹的混合管理模式,但人口數量上的劣勢,讓女真在管理廣大疆域過程中變得舉步維艱。
從漢末到唐末再到宋末,政權混合模式一直在探索、深化,草原、華夏、叢林都裹挾到文明融合的進程中,一個真正融合的大一統時代即將到來。
融合2.0:元朝 “大一統”
蒙古鐵騎橫掃歐亞大陸,在四處征伐中,蒙古帝國逐漸吸收了不同部族的治理模式,華夏豐富的物產與穩定的賦稅為蒙古的擴張提供了物資支持,回鶻的投靠為蒙古帶來非常重要的商業能力。
1271年,忽必烈稱帝,選取《易經》中的“大哉乾元”,建國號為“大元”,定都于大都,亦稱“汗八里”(今北京)。忽必烈將三種身份集于一身,他既是草原的大汗,也是華夏的皇帝,還接受了藏地高僧的金頂灌禮。
元朝政權可以說是升級版的混合模式,是一個“三體”政權:草原軍事力量、華夏生產力量、西域商業力量,三大支柱相互支撐。
隋唐、契丹、金朝的混合政權,到元朝推進到一個新境界:大一統政權。疆域上,整合了草原、中原、東北叢林、西域綠洲、青藏高原;行政上,采用行省等制度進行整體管理;經濟上,全國一盤棋考慮。
元朝政治、軍事中心在北方,而糧食生產中心在南方,漕運成為對接和維系三大支柱的命脈。在當時的科學技術條件下,運輸、金融等工具很難支撐三個支柱的無縫對接。元朝崩塌的直接誘因就是漕運中斷。
元雖然覆滅,但蒙古沒有丟失草原,一直延續至今,而大一統模式在大清手中再次發揚光大。
融合3.0:清朝“大一統”
明成祖朱棣在邊塞軍旅中成長起來,帶有濃厚的草原色彩,作者形容他是披著大明外衣的“蒙古人”。明孕育自元,朱棣想實現的是像元朝的大一統,因而明朝在前期基本是一個以華夏為主體的混合政權。但繼他之后,不管是華夏,還是草原,都缺乏進取的雄主,草與禾又退回南北分裂的狀態。
明朝中后期,世界開始經歷一場深刻的變革,即全球化。但明朝越來越封閉,不僅沒能利用全球化浪潮再次強大,最終被另一支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間的女真部消滅。
1616年努爾哈赤稱汗,建立大金。皇太極繼位后,改女真為滿族,改國號為大清。最終通過一系列的制度和體系建設,大清再次將草原、山林、華夏、西域、高原、海洋整合在一起,一個新的大一統政權又矗立在東亞大陸之上。
與之前的政權不同,大清面對的最大變化是“全球化”。全球化引入了美洲抗旱作物,讓北方也成為糧倉;全球化還帶來豐富的白銀,財政與經濟運行得到金融支持。由此,大清獲得比元朝更大的穩定性。
然而,全球化帶來的挑戰也更加嚴峻,面對“數千年來未有之大變局”,大清最終在辛亥革命中走向末路。
結語
雖然清朝滅亡,但經過數千年的融合實踐,中華文明形成強大的凝聚力,各民族在“中華一家”的共識下攜手前行,共同走向繁榮。
《草與禾》不僅為讀者厘清草原與華夏政權更迭的線索,更重要的是提供一個更高的視角,讓讀者了解中國歷史和中華文明在融合中發展的整體脈絡。
“當今世界和我們自己,都是文明融合的產物”,文明的融合不是一蹴而就,歷史的進程也會反反復復,但融合發展的大方向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