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天之涯,海之角,天各兩方是一種送別,陰陽兩隔是另一種送別,只不過第二種的他們,不會再有任何改變,永遠停止在時間的那一刻,留下我們在世的繼續(xù)努力生活。
記得多年前的一次外婆家之旅,離開的那天,我們一家三口還像老樣子,站在城市的那個開往南邊的交通口子,等待過往的大巴車經(jīng)過,那時,我是個孩子,不懂,為什么我們要這么等,父母在那里等車,我就在路邊的店家門口看來看去,那一次,我們等的時間超過了預(yù)期,父親開始把注意力放在車牌號是浙J的私家車上,私家車的數(shù)量比大巴車要多多了,很快,他成功攔下一輛愿意載人的車,他到椒江,椒江離我們家還有一些距離,需要到椒江再換乘一輛中巴車,我們一家三口坐在那個陌生人的車里,他說,自己一個人開車也無聊,有人在車里說說話也好,我當然忘記了父母和他的溝通內(nèi)容是什么,這至少有十年以上了,我只記得一路上,車上單曲循環(huán)著一首歌,這首歌唱一遍大概五分鐘,我們從紹興嵊州上車到椒江下車,至少有兩個小時,120分鐘,它在我們所有人的耳邊重復(fù)了60遍,爸爸當然也沒要求換歌,這不是他的車,也不是我的碟,就這樣一直聽著那首歌,眼睛看著車窗外快速后移的景色和來往交錯的汽車,我應(yīng)該是坐在副駕駛的后座上,媽媽,那時候還是一位年輕的女人,爸爸,那時候還是有夢想的新爸爸,我們一家三口,每年固定在我暑假和寒假回一趟嵊州看望外公和外婆,父母親結(jié)婚時,母親算是遠嫁到了臺州溫嶺,所以,每年固定的回家,也許是他們一起做的約定,有一次,我在家中翻到母親當年寫給爸爸的信,當年的戀愛實在難,沒有電話,只能靠著書信來互通信息,在信里,我們要約好幾日幾時我會在哪里,人們的心要用文字表達得很清楚,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在文字上做掩飾,比如:不造房子,我就不同意。這是外公當年告訴我爺爺?shù)模彩俏以谀嵌研爬镎业降?。時間過的很快,那一次,可能是他們結(jié)婚差不多十年了。我們還遠遠沒有到送別的時候,但是,我們提前聽到了這首詩歌,這首被傳唱多年的悲傷的歌。
那一次,也我可能是第一次坐轎車,也可能是第一次聽這首歌,后來,遇到聽到過很多次它,可我再也沒想起第一次聽它是在哪里,直到今天早晨打開朋友圈,看到一位朋友分享的關(guān)于樸樹的送別視頻,樸樹在錄音室里唱著送別,唱著唱著就哭了,我知道他在哭什么,送別這樣一首悲傷的歌,把世上每一個人的離別都裝了進去,也包括樸樹的和我的。
弘一法師在俗時,有年冬天,大雪紛飛,好友許幼園站在門外喊出李叔同和葉子小姐,說:叔同兄,我家破產(chǎn)了,咱們后會有期。說完,揮淚而別,李叔同看著昔日好友遠去的背影。在雪里站了很久,隨后,大師返身回到屋里,讓葉子小姐譜曲,含淚寫下: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就這樣,我突然想起,我曾經(jīng)是在哪里聽到這首歌的,想起那個下午在一個陌生人的轎車里的兩個多小時,想起那重復(fù)奏起的樂曲,想起那時年輕的父母, 想起如今已經(jīng)遠去的爸爸,還有留在世上的媽媽和我們。
外公,奶奶,爸爸,太爺爺,太奶奶,這些已經(jīng)離開我們的人啊,你們還好嗎?
送別你們之后,我沒有太想你們,只有在這樣聽到送別這樣的歌時,才會特別想念,望你們在天上也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的,看到自己想看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再把過去的記憶帶到天上,也不要再記得我們,只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不用再擔心留有遺憾。
還有爸爸,你已經(jīng)走了二百多天了,你也有二百多天沒有給咱們家打過電話,放心吧,我們會在有生之年,一直記著你,一直想著你。
2017年12月16日 冬 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