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傅青巖
全目錄|木棉花樹下的守候
上一章(11)熱帶水果
(12)一襲長發的夢魘
許尹正好像真的生氣了,接下來一個星期沒睬我,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接觸外,他再也沒在私底下說過請我吃飯看電影之類的話,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喜歡摸我頭或是扯一下頭發這樣的親昵舉動。
一開始覺得他不“騷擾”我了,也挺好的。有一次我從辦公樓大門出去,剛好碰到許尹正從外面進來,他和另一個工程師邊走邊談著,眼神冷漠地從我身上瞟過,忽然想起以前,許尹正坐在我的座位上,笑意吟吟地望著我的眼神,像陽光照射著云朵般的溫暖和柔軟,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感覺到刺痛。
那天下午,在心里糾結了很久,我把一份影印好的文件,放在許尹正面前的辦公桌上,鼓起勇氣想對他解釋些什么。
許尹正正低著頭在手機上瀏覽網頁,見我站在一旁沒出去,抬起頭對我下逐客令,“程小鹿,還有事嗎?”
“那個,我——”
一時語塞了,心里糾結著是說許尹正謝謝你送的帽子,還是說那帽子我沒扔掉對不起,哪一句比較合適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是韓娜娜,她滿臉堆笑的向我們走來,不過她眼里只看得到許尹正,直接把我忽略了,我也識相的不打擾他們,往辦公室外走去。
“聽我爸說你們新研發的項目,已經試驗通過了,過段時間就可以正式投入生產了,恭喜你呀,許尹正。”
我走到辦公室門口回頭把門帶上時,看見韓娜娜雙手撐著辦公桌向許尹正微微的傾斜著身子,小女兒家的嬌態畢露。今天她沒有穿職業裝,一襲優雅簡約的黑色短款無袖系帶連衣裙,恰到好處的裸露著的性感白皙的大長腿,而纖細的胳膊兩邊垂著的蝴蝶結飄帶和腦勺后的韓式低發髻讓她沒有了平時的凌厲干練,顯得更加的甜美和乖巧。
許尹正看見韓娜娜來了簡直大喜過望,他笑著從辦公桌后站起來走向韓娜娜,“娜娜,今天怎么有空,什么風把你吹來的……”
韓娜娜對許尹正偏頭嬌笑,很自然推了一下許尹正的胸膛,“當然是來恭喜你的呀,你不去深圳看我,還不許我來看你嗎?”
許尹正攬過韓娜娜肩膀,“正式生產還要一段時間,現在才開始試產。”
我默默地關上門,聽著與外間僅一層玻璃隔斷的辦公室內,傳出他們愉悅交談的話語和笑鬧聲。我在心里罵自己,程小鹿呀程小鹿,你真傻,剛剛想去解釋什么,又想挽回什么或是幻想和許尹正有什么,人家明明是就有女朋友了,隨便說一句喜歡你你就信啦,真笨。
下班后,去了理發店,把已長齊肩的頭發又剪成了齊耳短發。剪之前,好心的理發師勸我,“靚女,你這么好的發質留成長發多好看啊,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呀。”
腦海里飄過許尹正在天橋上說句話:不知道長頭發的你是什么樣子的,我看見鏡中的自己搖了搖頭,“剪吧,不用考慮了。”
剪完頭發,我沒有吃晚飯,直接回了宿舍。胖蕓還在睡覺,我從床底下摸出一罐啤酒慢慢喝著。外面起風了,陽臺上的衣服被吹得亂晃,絞在一起又撞在不銹鋼護欄上,發出嘭嘭的聲響。
胖蕓的鬧鐘響起時天已經黑了,宿舍里漆黑一片,她撳開照明燈開關,我正靠著床邊坐在地上喝悶酒,旁邊還有兩個空了的啤酒罐。
“小鹿,怎么啦,喝這么多酒。”胖蕓從床上跳下來鞋都沒穿,抱著我關心地問,雖然她已知道我經常會一個人喝酒,但一般不會喝太多的。
我癟了癟嘴,哭不出聲音來。胖蕓伸手摸我頭發,“是剪了頭發傷心嗎,可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呀,你以前不都是短發的嗎?”
“胖蕓,我很想我媽。”酒喝多了,我的嗓音有些暗啞。
“想媽媽了可以給她打電話呀,干嘛喝這么多酒呢,再說你五一不是剛回去看過他們嗎?你看我還是過年的時候看到我爸媽了的,我也好想他們呀!”胖蕓也苦著臉。
我把啤酒罐遞給胖蕓,“來,一起喝!”
胖蕓忙擺手拒絕,“不要啦,小鹿,我還要進車間上班呢,你想我被我組長修理啊!”
“逗你玩的,怎會真要你喝呢?”我朝胖蕓笑笑,說完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程小鹿,不許再喝了!”胖蕓把啤酒罐從我手中奪走,連同地上的啤酒罐一起拾起來,打算扔垃圾簍里,“咦,這雨傘和棒球帽不是你的嗎,好好的干嘛扔了?”
“不要了,看了惡心。”我惡聲惡氣地回答。
“我覺得挺好的呀,怎么會看了惡心呢,扔了怪可惜的,你不要我要。”胖蕓竟然從垃圾簍里把雨傘和帽子又拾起來了。
出門前,胖蕓將我推進浴室去洗澡,“喝這么多,把宿舍弄得酒熏熏的,那些婆娘回來非罵死你,唉呀,小鹿你這樣子叫我今晚怎么安心去上班?”
胖蕓他們四川把已婚的女人稱做婆娘,但在這里胖蕓把看了不順眼有市井之氣的女人都鄙視的稱為婆娘。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再不走你上班要遲到了。”我在浴室里叫著,其實胖蕓都不知道我的酒量有多好,兩三罐能把我醉倒嗎?
從浴室出來,胖蕓已經走了,她在我床上放了一堆零食,應該是怕我肚子餓了讓我吃的。胖蕓自從上夜班后,白天外面沒有擺攤賣燒烤和串串的了,她會買許多辣條和雞爪餅干薯片等零食睡床上追劇時吃。
我永遠也無法理解,為什么很多人對吃也就是所謂的美食有執著不懈的追求,就好比胖蕓明知道自己胖了,卻還是在她喜歡的食物面前停不下嘴,而胖蕓也無法理解,我在認識許尹正前,對生活中的任何事物都清心寡欲的態度,我因此常被她嘲笑是修女或是只喝露水的小鹿。
把零食又全部裝回胖蕓的柜子里,她走之前,將宿舍與陽臺中間的玻璃門打開了,宿舍里酒精的氣味,已完全被夜間的風吹散。在另外四位室友回來前,我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拉上床簾與外隔絕一切。
點開微信里許尹正的朋友圈,翻到那條被稱之為文藝的動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萍,我有佳賓,鼓瑟吹笙。
也許我只是一只偶然闖進他視野的小鹿,許尹正覺得新鮮好玩,忍不住去逗弄撩撥一下,而自己卻還傻乎乎的當真了,想到這些,我把許尹正拉進了黑名單,我要將他從我的生活里刪除掉。
從小到大,每次難過的時候,我都會想念沈芳芳,然后學她一樣喝酒,喝酒后我總會做夢夢見她。
這一晚,我又夢見了沈芳芳。夢里,我看不見她的臉龐,只看到她用那把月牙型木梳對著鏡子梳一頭長發的背影,她的頭發漆黑如瀑,如海藻一樣濃密,一直垂至腰際。
小時候看沈芳芳梳頭,我時常在旁邊羨慕,會伸手去輕輕地撫摸那一襲綢緞般光滑的秀發,她會抱著我溫柔的說,小鹿長大了,頭發也會像媽媽的一樣好。
后來小鹿長大了,卻沒能長出和沈芳芳一樣垂至腰際的秀發,因為從八歲那年,我便沒再留過長發。沈芳芳是在我八歲那年死去的,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哼著茉莉花給我梳羊角辮了,還有很多本應該由媽媽來為女兒做的事,在我的生命里都失去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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