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希望,你就是最后的那個人,只是青春和年輪不忍相認(rèn),于是一路的顛沛流離,一路的尋尋覓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
她帶著落榜的失落和不被人理解的憂傷,背著簡單的行囊,只身一人,第一次來到這座城,這座南方的小城,麗江。
這是她去過的最遠(yuǎn)的城。
這一年,她才十七歲。
晚風(fēng)輕輕的吹動她的長發(fā),秋天是她最愛的季節(jié),現(xiàn)在剛好是在秋天,她隨手撥動了一下她的頭發(fā),隨意的走在人群中。
橋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抱著大大的吉他,唱著滄桑的歌謠:
? ? ? 那些苦逼過的曾經(jīng)是我們回不去的青春
? ? ? 哭過笑過愛過也痛過犯下的蠢
? ? ? 眼淚止不住疼刻下了年輪
誰失去了誰的靈魂
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
曾經(jīng)的只是曾經(jīng)
不會再去奢求什么失去的
不會再去渴望曾經(jīng)擁有的
也不去想以后將要面對的
……
橋下,她聽著少年深情的唱著,眼淚卻濕了眼眶。
在高考的路上,她刻苦的學(xué)習(xí),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的不認(rèn)輸,像一個戰(zhàn)士,充滿斗志,幻想凱旋,只是她還是落榜了。
高考那年,她心里的白衣少年,卻牽起了另一個女孩的手,她偷偷流下了眼淚。
人生總是這樣不經(jīng)意,有挫折后的堅韌,有努力后的輝煌,有狂放后的失敗。
她向他走近,站在他的身前,聽著熟悉的旋律,她蹲下身子,在他吉他盒里放入了一塊硬幣,卻很快被沉入紙幣堆里不見,他抬頭,含笑望著她,晚風(fēng)襲來,發(fā)凌亂。
心也凌亂。
第二天晚上,她又來到小橋,風(fēng)中依然有吉他的旋律在回響,卻不是她要的悲傷,橋頭上沒了他的蹤跡,她等到吉他聲消失,等到晚景落幕,等到風(fēng)吹亂街角,才起身向繁華走去。
街道的人群已經(jīng)稀少,她不知道他今晚為什么沒有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等他,只是為了聽一聽他的吉他?只是為了聽一聽他滄桑里的悲傷?
她的腳步變得沉重。
對于失戀的人,時間和新歡是最好的療傷藥,那么,對于失意的人呢?
她走進(jìn)了小酒館。
是否陌生的東西能夠代替失落和徘徊,她不知道。
想看的電影不一定能如期而至,要等的人也不一定能如期到來,因為世間更多的是不期而遇。
她看到了那個少年,站在光束中,抱著吉他,嘴角微微上揚,寧靜的置身喧鬧之中,安靜的唱著悲傷的歌曲。
她坐在酒館內(nèi)的一個角落里,一個人,一張桌子,一碟花生米,幾瓶雪花,她第一次舉起酒杯,邊喝酒邊安靜的看向他。
他唱的是宋冬野的《安和橋》,“讓我再嘗一口,秋天的酒,一直往南方開,不會太久;讓我再聽一遍,最美的那一句,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
似乎酒館里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酒館里似乎已經(jīng)充滿了悲傷,她想:如果宋冬野也開一家酒吧,生意一定很好,喝酒的人一定很多,大家喝酒的速度一定很快。
“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聽到這一句,她的眼淚又一次掉了出來。
家,她的家在哪?
人,等她的人何時才現(xiàn)?
她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她是從福利院長大的,很小的時候她就在那里,早記不清了,幸運的是,她一直都很健康,福利院里的很多孩子,有很多都有殘疾,而且她學(xué)習(xí)一直都很好,一直到高中,她希望能考個好的大學(xué),然后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
她不想讓福利院的那些叔叔阿姨對她失望,她一直很努力的學(xué)習(xí),只是她還是落榜了。
她不停的喝著桌上的酒,越喝喝得越快,醉得也越快。
曲終,她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意識已經(jīng)模糊,朦朧的尋找他的影子,看到的卻只是朦朧。
突然,有兩個男人醉醺醺的來到她的面前,雙手搭上她的肩,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被另一雙手拉住她的手,拉著她走出了小酒館。
白衣少年。
她驚喜過忘,拉住她手的人竟然就是那名白衣少年,那位在橋上彈吉他的白衣少年,那位在酒館里唱《安和橋》的白衣少年,她一直跟著他走,走出小酒館一段路后,他才停住了腳步,她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他身上,他把她扶穩(wěn)。
她看著他有些紅潤的臉龐,激動的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
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幣,說道:“你很特別,明明很喜歡那首歌,卻只給一枚硬幣的打賞。”
她尷尬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太窮了,下次一定多給你一些。”
他接著道:“你真的很特別咦,穿著淑女裝卻穿梭在酒吧人來人往的人群。”
她摸著頭接著傻笑。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傻,明明不會喝酒還非把自己灌醉,看不懂男人挑釁的眼光,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兩個男人都想對你干嘛,一點也不知道保護(hù)自己。”
她依然假裝傻笑,臉卻一下子紅了。
他把她送回住宿,然后離開。
第二天醒來,她才想起忘了問他的聯(lián)系方式,甚至連他的名字也沒問。
這天晚上,她早早的就跑到那座橋等他,可是他沒來。
她連等了三天,才看見他來,夕陽已經(jīng)落盡,他踏著最后一絲余暉而來,身上背著吉他,仍然穿一身白衣,她躲在橋下,偷偷的看著他,生怕被他發(fā)現(xiàn)。
天色總算是暗了,橋上過往的人群也多了,他又彈起了吉他,她悄悄的走上橋,站在他旁邊,安靜的聽著他歌唱。
一曲畢,她掏出十塊錢,扔進(jìn)了吉他盒里。
他微微抬頭,看向她,“你沒錢,還給這么多”,邊說邊把盒子里的十塊錢撿了出來遞給她。
“我不是給你的,是給歌的”。
“哦,這樣啊。”
“對了,你這幾天怎么都沒來啊?”
“我每周三才來這,你怎么知道我沒來?你不會是每天晚上都到這等我吧。”
她點了點頭,然后又連忙搖了搖頭,道:“誰等你呢,我不過每天晚上都要從這條路回去,就順便看看你在不在。”
“這樣啊。”
“對呀,”她的臉頰早已泛起了紅暈,只是他沒看到,就算看到了也沒想太多。
她微微低頭,接著說道:“那天晚上的事,真的謝謝你。”
“不用客氣,對我來說不過家常便飯,即使不是你,我也會那樣做的。”
“哦”。
她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突然發(fā)現(xiàn)他就站在她的身后。
“你干嘛跟在我后面啊。”
“你干嘛突然回頭啊,嚇了我一跳。”
“你叫什么名字,這么久了還不知道你名字”,她道。
“顧曉東,你呢?”
“左悅,我到哪可以找到你啊。”
顧曉東從兜里掏出一本記事本,撕了一頁,飛快的在上面寫上一串號碼,遞給她,道:“有事就打這個電話給我。”
她拿起電話號碼轉(zhuǎn)身離開,他目送著她離開。
她在小鎮(zhèn)的半年,他陪她走遍了小鎮(zhèn)的角角落落,舉著相機為她拍下了一路的風(fēng)景,一起邂逅這里的每一片景,這里的每一米陽光,體味少數(shù)民族風(fēng)俗,享受著慵懶的時光,一杯茶水,一段音樂,一個個愜意的午后。
他至始至終都沒問起她的失意,她也漸漸走出了失意,她走的那天像個沒心沒肺的過客,接過他手心的行囊,踏上歸去的列車,讓一切都成為一個謎底。
他看著她的火車越行越遠(yuǎn),心里卻越來越失落,就像突然失去了什么東西一樣。
她透過窗外,看見了他的背影,站得那么孤獨,和她的心一樣。
或許,那個年紀(jì)的喜歡就是單純的喜歡,不像長大以后非得在一起。
她依舊繼續(xù)著顛沛流離,他依舊在小鎮(zhèn)唱著青春的歌。
他們經(jīng)常在電話里談天說地,說著各自的遭遇,互相鼓勵,隔著屏幕聽他彈唱的癡迷,夸她穿的衣服一定很好看,關(guān)于愛情的話題,他們只字沒提,總是不約而同的跳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二)
半年后,她選擇了入伍。
隔著屏幕,他說她穿軍裝的樣子一定很帥,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他說他要趕過來送她,她說太遠(yuǎn)了,你別來了,我明天就走了。
火車站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群,有趕著回家與家人相聚的,有滿懷理想壯志離開的,一角,一對戀人抱在一起,男的說放心吧,下個月我又回來看你,女的說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她從包里掏出一疊車票,很厚的一沓,足足有十厘米,她接著說我們已經(jīng)兩年多了,你看來回的車票都這么厚了,什么時候我們才能好好的在一起,不用聚少離多,男的接著說相信我,我一定會賺很多錢,給你個好的未來,她眼里含著淚送他上了火車,然后轉(zhuǎn)身不敢回頭,怕他看見她流下的淚,等火車走遠(yuǎn),她才回過頭來,呆呆的看著火車遠(yuǎn)去的方向,有風(fēng),吹著她孤獨的背影,許久,她才離開,嘴角似笑非笑,看不出是悲傷還是滿懷期待。
似乎世間所有的聚散離別都能在此上演,但今天最熱鬧的還是在二樓的候車室,因為這里坐著一群女兵,一群即將踏上軍營的女兵,而左悅也在這里。
她看著其他的女兵和家人們依依告別,只有她堅強的站在那里,眼眶卻有些紅了,教官走了過來,道:“你家人沒有來嗎?”
她揉了揉眼睛,道:“我沒有家人。”
教官拿起花名冊看了一眼,說道:“你叫左悅。”
“是!”她點點頭。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情況,不過到了這里,這里就是你的家。”
“我沒事,謝謝教官。”
“你同學(xué)有來送你嗎?”
“我是一個人來的。”
教官沒再問她。
高考落榜后,她便離開了她呆了十幾年的那座城市,她的那些同學(xué)大部分都去上了好的大學(xué),有幾個和她一起落榜的也回學(xué)校補習(xí)了一年,然后又上了大學(xué),只有她,沒有上大學(xué),也沒有去補習(xí),她知道,如果她再去補習(xí)一年,肯定能考上大學(xué),她學(xué)習(xí)一直很好,只不過是發(fā)揮失常,可是她根本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高昂的補習(xí)費她又咋負(fù)擔(dān)得起。
和她一起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早離開福利院了,她走的那天,帶她長大的叔叔阿姨要來送她,卻被她拒絕了。
她說,她不想看見大家的不舍,她想驕傲的一路走下去。
她看著一對對戀人擁抱在一起,說著海誓山盟的話,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此時,她卻突然想起了曉東,他現(xiàn)在在這該有多好,此刻,她對那些有家人,有戀人的戰(zhàn)友,只有羨慕。
她看著他們告別了家人、同學(xué)、朋友以及戀人,又回到了候車室,馬上她們就將踏上火車,離開這座城市,這時她的電話卻突然響起。
“左悅,我看見你了。”
“你在哪里?”
“你朝左看。”
她向左看去,立即便看見了曉東,他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和他的白襯衫一樣白,她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她跑了過去,伸開雙臂,想要抱住他,可是卻在他面前突然停止了動作,手臂也放了下來,只是靜靜的看向他。
“你怎么哭了?”他伸手為她擦去眼淚。
“沒事,也許突然有點不舍得離開”。
“我昨天接到你電話后,就趕了過來,還好沒錯過,你穿軍裝的樣子真好看。”
“是嗎?你真會夸人。”
“我只是實話實說。”
“左悅,快點過來,準(zhǔn)備上車了”,教官叫道。
她看著他的眼睛,一秒,兩秒……
“快點!”
“傻瓜。”她終于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然后突然飛快的沖入他們之中,拿起行李,向火車走去,沒有回頭,擦干眼淚上路。
他目送著她離開,嘴角微微上揚,突然說道:“左悅,我喜歡你,我等著你回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車站的噪音卻很吵,他說的這句話終究沒有人聽到,她更沒有聽到。
他呆在原地,火車早已離開,眼角的淚水也早干。
她想要的,其實只是一個擁抱。
她回頭,只有無數(shù)的建筑、樹木一閃而過。
似乎也有他的微笑,他的牙齒,他的頭發(fā),也一閃而過,而后便漸漸模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三)
入伍后,她與他漸漸斷了聯(lián)系,或許沒有彼此的打擾,過得都很好,頂多也只是偶爾想起,會惋惜會遺憾。
本以為一直這樣下去,會很好。
只不過,人與人之間的相識,或許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如果不是前世相欠,就在來世相遇。
兩年前,他又與她恢復(fù)了聯(lián)系,他把缺席的這兩年所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
自從上次和她在火車站分別后,他繼續(xù)回到了那座小城,繼續(xù)流浪,繼續(xù)歌唱,只是他的父親卻要讓他回家做生意,他與父親發(fā)生了爭執(zhí),于是背起吉他,堅持著夢想,離開了那座小城。
離開小城后,他去過南京,去過鄭州,也去過北京,去過無數(shù)的城市,依然流連在地鐵、酒吧,他說每次失落的時候,總想給她打電話,只是卻又不知該如何提起,他不想和她說起他的失意,只好一次次放下了電話。
后來,他到過她當(dāng)兵的城市,曾給她打了電話,可是卻發(fā)現(xiàn)她的手機已經(jīng)停機。
她說,她到了部隊不久后就換了手機號碼,所以當(dāng)然打不通了。
其實,她換了號碼后,就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發(fā)給了他,每個周末拿起手機都在等他的電話,只是他卻從沒打來,終于她鼓起勇氣打了過去,“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停機”,她的心冰到零點,淚水奔涌而出。
他離家出走后,也換了電話號碼,斷了所有人的聯(lián)系,除了記憶中她的電話號碼,那個永遠(yuǎn)也打不通的號碼。
或許,人生多的就是這般的錯過。
可是,錯過了東西還能重回嗎?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隨后又恢復(fù)了平靜。
他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玩音樂了,他在老家開了一張客棧,還給她發(fā)了一張照片,他剪掉了非主流的發(fā)型,也不再光顧酒吧,偶爾會西裝革履到各個地方參觀考察,絞盡腦汁的把各個地方布置成家的氛圍。
隔著時空和夜空,他終究還是說出了那句一直逃避的話,空氣在那一刻凝住,隔著屏幕,她聽見了他急促的呼吸聲。
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和他說起她和王凱的事,她害怕一開口便是永遠(yuǎn)的失去,畢竟他是一個陪伴她多年的老朋友,終究,她輕輕的掛了電話,夜又深了,她也失眠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