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小黃車停在公司的車棚里有一個星期了,根據擺放位置判斷期間沒有人騎過。意料之中的,車子的二維碼和編號已被破壞。
看它在這里呆著總有些于心不忍,就想辦法給它換一個地方,最好是能回趟老家,被修理一下。
想給它換一個地方,首先得讓它動起來。想了幾個辦法,最后確定兩個。第一個是復原二維碼,因為我看到兩個二維碼被劃區域不重疊,有復原的可能(這個只是自認為可行)。第二個是破解密碼。
在執行第一個方案時才意識到“事情總比我們想象的復雜”這句話的含義。帶有二維碼的牌子被鉚釘打上,取不下來。也不可以直接在二維碼上圖畫,怕出錯無法修改。最后想到把二維碼拍成照片,在電腦上操作。因為自己技術不過關,失敗。最后想到的是找一張空白紙,把二維碼等比例畫出來。這個操作起來似乎很容易,把兩張二維碼照片打印出來,各建一個坐標系,對著畫就可以了。
二維碼是畫出來了,可是掃不出來。
這種復原二維碼的方法只是大腦最初的想法,沒有上網查看是否可行。當然,最后還是失敗了。
第一種方案不行,就換第二個。破解密碼。這個應該可行,畢竟網上視頻說一個小學生幾秒就可以破解了密碼。
信心滿滿的去破解密碼了,作為一個讀過幾天書的成年人,事情成功的概率一定要計算一下的。10000種可能,一次成功的概率為萬分之一。
沒有好的方法,只可以嘗試了,但是不是盲目的嘗試。人家小朋友都說了,可以聽聲音的。我也聽了,可是聽到的每個聲音都是一樣的。
擺弄車鎖的時候,想到大學時開行李箱的事。當時是迎接新生入學,作為樂于助人的學長,一直奔波在路上。當時送一個學弟到了宿舍,發現行李箱打不開了,他擺弄了好久也沒有打開,站在他旁邊的的媽媽,開始絮絮叨叨,什么密碼都記不住了,你在想想了,說了好幾遍。我看不下去了,說我來試試。其實來的路上我就發現了他的行李箱和我的行李箱是一個牌子,我的箱子密碼也會錯亂,每次都要重新設置一下,后來干脆就不鎖了。
我熟練的轉動著密碼滾輪,就像對待我的箱子一樣,沒一會鎖就開了。當時挺有成就感的。抬起頭,卻看到學弟媽媽一臉警覺的樣子。那表情分明再說,這個人不是好人。
小小的空間陷入了尷尬。一起的同學看出了場面的不和諧,趕緊把幾件事情交代一下,拉著我就走了。
開密碼箱是有規律的,每一個對的數字,可活動的推桿進去的長度是不一樣的。密碼箱上的推桿應該類似于小黃車的圓形按鈕,帶著這種思路,開始新的嘗試。
嘗試了幾分鐘,絲毫感知不到推進程度的改變。聲音聽不出來,推進程度感知不到。真是失敗。好想拜那個小學生為師。
小黃車還在車棚里呆著,一呆又是一星期。期間也去試著破解它的密碼,都失敗了。
當然,和大多數故事一樣,我還是成功了。那個傍晚,沒有什么特殊,平平常常的。如果真要說有什么特殊,就是下班后窩在辦公室看了一集柯南。
我騎著小黃車回家了,我的身影在風中飛揚,算是享受成功的喜悅。騎著它,居然沒有一絲的愧疚。
第二天是周末,我要送它回家了。
我騎著它到了商業中心,因為自己住在城鄉結合部,人流相對較少,我覺得人多的地方,應該會有工作人員來管理。
結果大失所望,我到了這邊最大的購物中心,停車區域是有好多的小黃車,但是都被劃去二維碼與號碼,七倒八歪的在那里,像極了垂死的人。
接下來去了一條步行街,停車區域里看到了更多的小黃車,全被私有化了。最后終于找到一個可以掃碼的,后輪胎卻戴上了枷鎖。我拿出手機掃了二維碼,選擇了報修。我把我騎來的小黃車停在了它的旁邊。愿它可以回家做個大保健,愿它身邊的兄弟可以自由。
一個上海的同學端午節來杭州逛逛??紤]到種種人潮涌動,第一天就帶這他在那個商業中心逛逛。他也看到了小黃車,問我這邊的車怎么破壞的這么嚴重?我反問他,你覺得這正常嗎?他一時語塞,然后說,正常。
我們不是什么憤青,只是對一些事情有不同的看法而已。
他說,上海的小黃車也會被破壞,最多的就是少個零部件,車胎沒氣了。不像這邊情況,這么多二維碼被刮了,成私家車的。
我問他,如果你看到一個騎著被刮去二維碼的小黃車人,你鄙視他嗎?
他說,鄙視。
那就對了,因為在這里,你犯錯的成本太低,你周圍的人都在做著一件很自私的事情,你看不過去了,你也就做了。我回答。
那他們周圍的人會怎么看他們?
怎么看?他們想的可能是,為什么我沒有一輛?或者我該去什么地方搞一輛。我覺得這種事情和經濟情況是有正相關關系的,或者說和個人經濟實力有正相關關系,當你經濟到了一定的層次,你就更關心周圍的人怎么來看你。
你的意思是說經濟基礎決定一切?他反問。
我沒這么說。我住在一個拆遷安置小區,保守估計里面的每一戶都是千萬身家。在小區里你經??梢钥吹诫S地小便的爺爺們,把綠化區域改成菜地的人家也很多(小區是別墅型,獨門獨戶)。一些固有觀念不會隨著經濟的改善而發生任何變化。
你怎么評價這些刮二維碼上私鎖的人?
在底層呆的時間久了,習慣了,看不到什么改變的可能性了。
就這么簡單?不像你的風格。
我苦笑一下。環境因素也占很大比例,畢竟我們所處的位置也是一個靠近城鄉結合部的地方。
聊著聊著,經過一家銀行的門口,門前停了兩輛小黃車,都被刮去二維碼。我說,如果是我,我就會在這里等著,看看是不是銀行的工作人員在使用這兩輛車。如果是,就把這家銀行存的錢全部取出,理財全部贖回。
我也會。他說。
第二天,去了西湖。這里的小黃車好多。隨便走走都有一輛車可以隨便騎。
這里的小黃車有身份證,不缺少零部件,是自由的。
今天,陰天。
早早去醫院掛了號,取了藥,時間尚早。就想到周邊走走。走了二十多分鐘,看到十七輛小黃車,八輛被刮去二維碼,兩輛上了鎖,五輛沒氣,兩輛少了零部件(醫院與商業中心在同一區域)。最后在一個角落里發現一輛小黃車,還算完好。掃了碼,騎走。
打開地圖,發現一條七公里的路線。地鐵沿線,要經過兩條步行街,一個服裝設計與制造產業園。
一路慢慢騎,經過兩個地鐵站,每一個地鐵站都會看到好多小黃車。橫七豎八的躺在那里,仔細看一下,輪胎沒氣的占到大多數。幾輛站著的也被私有化了。
一瞬間腦海里就編好了一個故事。一個男生,大學畢業不久,在公司還未站穩腳跟,每天加班到凌晨。坐最后一班地鐵到出租房附近,不舍得叫個滴滴,偶爾奢侈一下,坐個黑摩的。多數情況還是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回去。
最后割了一次肉,狠狠心,買了一輛自行車。可是第一天,它就被偷了。心真的痛了,下定決心再也不會買自行車。直到有一天,各種顏色的小車出現在這里,晚上回家方便了很多。
這種情況沒持續多久,很多次出了地鐵,發現沒有一個完整的二維碼可以掃描了。走回去的路上,心里對那些人有車騎的人問候了千遍萬遍。又是一個光線有些暗淡的夜晚,他發現了一輛二維碼完好的小車,驚喜的掃碼。
回去的路上,兩個念頭在較勁。最后他妥協了,第二天的地鐵站又多了一輛被私有化的小黃車。每一個清晨與夜晚,它都在等他。
路上有好多的風景,很美。偶爾還會有一點絢麗的顏色裝點。綠化帶里不時出現一輛小黃車,無一例外,都是變形的、少零部件的。像極了死去的人,可是連個收尸的沒有。好可憐。
前幾天看到小黃車創始人說他們會影響世界。想想好諷刺。
在一條商業街逛了一圈,馬路兩邊都是店鋪,是各個服裝品牌的展示店,沒有多少的人。
店鋪的玻璃擦的都好亮,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陳列服裝的細節。裝飾也很到位,顏色對比強烈,基本每一家店鋪門前都停著一兩輛小黃車。多數車輛連帶有二維碼的牌子也消失了。
從地里位置來說,這里也屬于城鄉結合部,只是這里服裝設計與制造比較發達,聚集了大量的人口。
七公里的路程很快就結束了,一路上看到好多,也想了好多。
為什么人家都是電動鎖,你是機械鎖?
最初有這個想法你是對國人的素質有信心呢還是想借機來考驗一下人性?
覺得小黃車明顯高估了人的自覺性。
如果一個企業想在2C端發力,想靠量贏取市場,那產品設置就需要帶有相當大的約束性,至于誰來約束,就看設計者的初衷了。
小黃車用真金白銀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
想到胡瑋煒說的一句話:“如果失敗了,就當做公益”。我覺得,這句話小黃車的創始人說會更加合適。
想想都心酸。
大學時到經管學院蹭課,第一節課老師就講了一個概念。公司的定義:公司是指一般依法設立的,有獨立的法人財產,以營利為目的的企業法人。
最近已經看到小黃車推出電子鎖車型,是一件好事。
不知作出這個決定的人會不會難過。
希望有一天,我有一輛小黃車,在任何地方。屬于我,也屬于所有人。
愿人人都有一輛小黃車。
文中沒有提及別的品牌,因為在我所在區域,別的品牌車輛狀況遠優于小黃車,故沒有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