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概要】我曾經歷過很多個難忘的大年三十的夜晚。我曾跟哥哥弟弟在外邊放鞭炮，我曾和家人一起在電視機前看直播，但讓我記憶最深刻的卻是這一次。人生在輝煌的時候并不顯得那么耀眼，在最彷徨掙扎的時候反而才會最讓人難忘，最光彩奪目。

第二十二章

再回家稚嫩少年成鐵血

又相聚年夜鞭炮皆鋼針

不知過了多久，做了多少道題，我終于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可是，當我聽到這聲音的時候，第一感覺不是親切，而是羞愧。質檢一，成績最差的一次考試，居然趕在了過年的時候。然而這個時候什么都不用想，拿上行李，先到車里取暖吧。

汽車緩緩發動，朝著家的方向，然而這并不是終點的方向，因為我離終點還有很遠。

當我的身體暖和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臉微微有些發燙，鼻涕也不住地往下流，我盡力地蜷縮成一團，并做好回家后馬上吃藥的準備，那么多的作業，厚得像一本書，七天的假期必須每天都在拼命做才能完成，一旦發起燒來，后果不堪設想。

一個多小時的長途跋涉之后，終于進入了自己出生的那座小城，透過因為內外溫度差而變得模糊的車窗，我竟覺得這里有一絲陌生，樹木花草都枯萎了，很多之前熟悉的地方也都換了一個模樣，面對這里的一切，我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未知的神秘感。

回到家的第一任務，脫衣洗澡。這半年來，從未徹底地洗過一次澡，每次放假也都是弄濕毛巾自己擦而已，頭發每次放假都會剪得特別短，如果說認認真真洗一次頭的話，就是每次剪頭發之前洗的那一次。這次終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一個熱水澡了。幾乎每擦一下就會掉一層泥，持續了幾分鐘都是如此，半個小時之后，終于完成了，不知搓下了多少斤泥，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一般。

半年沒有照過鏡子了，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的樣子，之前水嫩飽滿的臉現在略顯滄桑，皮膚也是又黑又黃，似乎沒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而是有一種被什么力量所印上的殺氣。這半年，改變了太多，無論是從心理上還是身體上，但我更希望的是從我的態度和能力上，路是自己選的，無論如何改變，我都希望自己堅持曾經的夢想，不會在什么時候，哪個地方迷失自己。我不為任何人，只為兌現自己的承諾。

時間是大年三十，鞭炮聲聲，外邊的孩子們正玩得盡興，想想自己像他們這么大的時候也是無拘無束，雖然那時候的科技還不發達，只能玩著小霸王學習機，買一本集卡片的小冊子，或者幾個小孩兒在什么地方相處各種花樣放鞭炮。時光匆匆，不知多少年沒一起和他們玩過了，曾經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伙伴如今都有自己要為之奮斗的目標，而我，是其中最小的一個，也是處在最關鍵階段的一個。

我看了看放在墻角的吉他，遍布塵土，因為離開家的時候沒有將它保養起來，弦也全部生銹。我抱起它，彈了兩個音，音也是不準的。手在弦上滑動，干干澀澀的，一點手感也沒有，而左手之前磨出的繭，也在半年之內消失了。無奈我放下它，又到了書桌前，寫起作業。

不知道什么時候，屋外傳來了電話鈴聲，是母親接的。隱隱約約地我可以聽見談話的內容，讓我心如刀割。

高中同學聚會，問我去不去？我當然不會去，我應該以什么姿態去？我能跟人家一樣玩得盡興嗎？我猜得到是誰打來的電話，因為我并沒有告訴多少人我的號碼，我也不想見任何人，因為我不知道怎樣開口，畢竟我和他們的身份不一樣。想到這里，我奮筆疾書。

大年三十的晚上，在忙也總是要吃一頓年夜飯的。以往我都會早早地去和親戚團聚，可是這次，我想晚一些去，我想多做一些題，也想自己安靜一下。

六點，天差不多完全黑了，我也準備在這個時間出發。我穿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戴上口罩，并把羽絨服的帽子扣得緊緊的。騎一輛自行車，形單影只。天很冷，路上還有積雪，昏黃的路燈下，大街上異常冷清，大抵是人們都回農村過年去了。我一個人默默地騎著自行車，我盡量讓自己看清路況，又努力把頭低下，我怕什么時候，突然在哪里冒出一個人叫我的名字，想想就覺得尷尬。

我騎得很快，盡管戴著口罩，風打在臉上的感覺還是很冷很疼，讓我昏昏沉沉之中又覺得清醒，兩公里的路，只是去吃一頓飯而已，可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從來沒覺得那么漫長。

還好，親戚們沒有追著我問這問那，只是讓我多吃一些，這讓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而我也只是在那里默默地吃，低著頭沉默不語，在這個時候如果話太多了，未免顯得有些不矜持了，況且，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回到家的時候是八點，正是晚會開始的時候，只是，我沒什么心情去看節目。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正團聚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吃著年夜飯，看著節目，只是，我的身份不允許我這樣做。我的身邊有很多把復讀看得并不重要的人，甚至把自己的經歷當成笑談。

誠然我很佩服他們的境界和態度，但我自幼不是那種脾氣，在我的世界里充滿了倔強和不屈，我把復讀當做歷練，但更是對我生命的一次洗滌，對過去的一種反省，我絕不會和別人笑著說這些，如果說了，那就不是我了。

外邊的鞭炮聲還是一陣一陣地不斷，甚至越來越強烈，我獨自在臥室里，認真地寫著我的作業，那絕不是流水賬，一筆一劃都是我的決心，所有的苦難和遭遇，都會在這個時候為我讓路。

感謝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同學，她讓我明白我與別人的差距，并更加勤奮地投入到學習中去。

我曾經歷過很多個難忘的大年三十的夜晚。我曾跟哥哥弟弟在外邊放鞭炮，我曾和家人一起在電視機前看直播，但讓我記憶最深刻的卻是這一次。人生在輝煌的時候并不顯得那么耀眼，在最彷徨掙扎的時候反而才會最讓人難忘，最光彩奪目。

鞭炮一聲接著一聲，那是別人的歡樂，卻一次一次地鞭策著我，我離我的夢想還有很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