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今天我吃這些小東西的時候不如昨天有勁，昨天又不如前天有勁。我甚至嘗試生吞，靠一口溫熱的水迅速解決，只是水是下去了，黑丸子還在口腔里，卡在舌頭根沒了辦法。這是一顆高密度擠壓的藥丸，內容是什么枸杞鹿茸羊鞭草莽等，來自一個神醫的偏方，專門治療各種腹痛。
肚子疼大概半個月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咀嚼藥丸又患上了牙疼，兩種疼交織在一起的時候甚至產生了負負得正的錯覺，會感覺異常的舒坦，一種身體細胞放棄抵抗的自由感，也就是等死。
我走進廚房把藥丸吐到一只靛藍色的瓷碗里，黑色圓球?上還有我的兩顆大牙印，并且散發著標準中草藥的味道，讓人信心滿滿。我從廚柜抽屜里拉出一把水果刀，試圖將其切割成等分的四小塊，依照我喉嚨的寬度和卡位，小塊藥丸一定會順利滑進食管，沖進胃里，和疼痛部位開個小會傳達一下我作為主體人的不滿，和對疼痛的厭倦。
“你干嗎呢！”我聽到了什么聲音，“切開就沒用了，要嚼著吃！”
是說明書的聲音，一張標準A4紙上潦草的幾筆如何正確吃藥的教學方法，仿佛那個傳奇的神醫已經站定在我的面前，通過薄薄的紙使自己越發變得三維立體。他留著白長的須，戴著圓形的眼鏡，左邊臉眼瞼的下側還有顆黑痣，不茍言笑地書寫每一個腹痛的配方，救苦疾于水火里。
大概是這么個模樣，我沒見過他，也不知道多大。我從網上訂購了一個療程，一個半月，花了不少錢。藥丸寄的很快，包裝也非常精美，玫瑰紅的外盒飄灑著大片的金粉，還有彩帶繞盒體系成蝴蝶結狀，起初讓我有一種戀愛的感覺，像是收到了精心裝配的禮物，包裹著關懷與某種神秘。如果不是每隔四十分鐘規律襲來的痛覺，我會沉浸在這種美好里，憧憬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我端著瓷碗走回客廳，坐到沙發上，腹痛又開始了，整個小腹的下垂感讓身體深深地向下凹陷，形成了一個裂谷似得坑，并有閃電般的灼熱和若隱若現的突如其來。
我再一次把藥丸放進了口腔里，用力咀嚼，牙齒切開厚緊實的丸體，磨碎，牙齒和牙齒再次碰撞。
我咀嚼了大概五分鐘，客廳的窗簾毫無規律的飄起，冷風從窗縫往里漏。
這個味道讓我想起我小時候家里養的貓，因為生肉吃的太多而腹脹腹痛難忍，原地打滾，后來滾到院子的雜草堆里肚皮朝上停住，死掉了。引起注意時，就是一股淡淡的腐臭不經意地流進低矮的窗沿，和廚房的飯菜混到了一起。
我不會死掉吧。
我狠狠地咀嚼了幾下，徹底把藥丸全部咽到了喉嚨下，牙齒也因此生疼起來。
我不會死掉吧。
莫名的恐懼突然襲來，讓我竟然有些愉悅，一種戛然而止的自由感。緊接著又陷入焦慮，那只貓的死狀和死后被蟲啃咬及三天后家里又喂養了一只新貓而完全沒有影響地球絲毫一點轉動的空洞感纏繞全身。
渺小和無力讓格局變得大了起來，那又怎樣的無謂感充斥全身，突然就覺得自己明天可能就要死了，那些買多了的藥丸甚至也變得可惜，它們無處去安慰下一個腹痛的患者而變得無用的可憐。
我躺在沙發上，閉上眼，過了大概四十分鐘，我又問自己。
我不會死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