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鐘,芬姐點燃一根女士香煙,打開了手機QQ。煙霧在芬姐涂著Dior口紅的性感雙唇間彌散。
“五年了,你為什么始終不再出現?”芬姐望著QQ好友中一個灰色的頭像喃喃自語。
“芬姐,四號房客人有特殊要求,新來的小妹搞不定,您給撐一下吧。”一個黑西裝白襯衣的保安推門進來說道。
“星光燦爛”是本市最大最高檔的休閑會所,之所以屹立不倒并且能有今天的規模,和它的經營理念有著很大的關系:每個來這里消費的顧客,任何要求和愿望都能滿足,當然,只要出得起價錢。
像這種轉單的活兒,一般都能拿到很高的酬勞。芬姐是“星光燦爛”的老人了,自然知道這里面的門道。
望著灰色的QQ頭像,芬姐輕輕地嘆了口氣,關閉手機,拿起身旁的手包和保安走進了四號房。
芬姐以前還是小芬,16歲初中畢業后就離開了那個過年才能吃上一次肉的小山村。初次走進城市的芬姐,馬上就被各種花花綠綠的霓虹燈和眼花繚亂的花裙子吸引。
偶然的機會,芬姐走進了一家網吧,四塊錢一小時的網費,對于此時已經在發廊工作了幾年的芬姐來說毫無壓力。
就像很多初次接觸網絡的年輕人一樣,芬姐注冊了一個QQ號,然后隨便找個人聊天。
一個扛著吉他帶著眼鏡的年輕男孩兒頭像吸引了芬姐,挺斯文的。
網名“支離の破碎”,資料備注寫著:我想,寂寞和孤單確實不一樣。孤單只代表身邊沒有人。寂寞,是一種內心感受無法與人溝通的心理狀態。而真正的寂寞,是連自己也忘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你知道嗎,就是因為資料里的這段話,我才決定和他聊天,那時的我啊……”芬姐半躺在床上,吐出一口煙,香肩半露著和四號房的客人說道。
那時的芬姐,還不知道網戀這個詞。但年輕的女孩兒,總是喜歡幻想各種美好。男孩兒的妙語連珠,憂郁深沉,深深撩撥著芬姐的心。那時的芬姐,總是管男孩兒叫“男人”,在和小姐妹聊天中,也總是說“我男人”。而男孩兒,也管那時的芬姐叫“女人”。
“不過他的吉他彈得確實好聽,很久沒有人彈吉他給我了。”
戴著眼鏡的客人,微微瞇了下眼睛,正在回憶中的芬姐并沒有看到。
“我也會彈吉他。”客人在沉默了一陣之后終于說道。
芬姐戲虐地看了一下客人:“出去要加錢哦。”
客人推了下眼鏡,微微一笑,拿出手機,登錄了一個許久不用的QQ號,把手機放到芬姐手上之后,就默默地注視著芬姐。
芬姐疑惑地拿起手機,倏然睜大了眼睛:“天吶,你……你竟然是……”。
“沒想到上天真是神奇,竟然在這里遇到了你。”男人羞澀的笑著,說:“你好,我的女人”
幸福來得太突然,老練如芬姐,也迷失其中。
男人不在乎芬姐的工作和身份,芬姐也沒有追問男人為什么五年前突然不辭而別,兩人都默契地只談現在。
有意思的是,兩人的聯絡不用電話,仍然只用彼此初見時的QQ,雖未明說,但芬姐卻明白男人的想法。
又到了下班時間,幾個小姐妹和芬姐一起在路邊吃宵夜。
“知道么,南城‘百樂門’的一個姐們兒被弄死了!今年第二個了!”新來的小妹抹了下油乎乎的嘴唇,手掌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橫了一下,對芬姐說道:“抹脖子!”
“每年都會有三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為什么總對咱們下手!唉。”芬姐無奈地說。
新來的小妹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低聲說道:“我跟你們說啊,昨天一客人跟我說,這事貌似有點眉目了,其實從五年前就有案子,只不過沒公開罷了!而且,好像是個戴眼鏡的男人。”
“戴眼鏡的男人?五年前!”芬姐心里打了個突。
路邊攤的氣燈,在風中搖曳,照在芬姐的脖子上,一片慘白。
草草吃完了宵夜,芬姐回到出租屋內。一晚上都在輾轉反側。
“為什么這么巧?他是五年前突然沒有聯系的,還戴著眼鏡!”
“但是,我們是偶然遇見的呀,不會的!”
“可是,死的都是干這行的,他也是來找這行的人!”
“這一定是巧合,一定是的!”
“每次我上線,他都在線,就好像特意等我似的,他怎么可能一直在線!”
“難道他在監視我!”
芬姐上班的時候,精神恍惚,已經收到一個投訴了。按照規定,兩個投訴,就要被辭退的,押金不退。
畢竟是老人了,芬姐平時的口碑也不錯。領班讓芬姐先休息兩天。
“扣扣扣”,男人上線了。
“最近怎么了,不舒服么?”
“有點,頭疼。”
“你開下門吧”
芬姐從床上一躍而起,手足無措的望著緊閉的房門。
“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
“你開開門就知道了 乖”
“我不在家”
“別逗了,給你個驚喜”
芬姐在屋里四處尋找能防身的東西,但平時都是吃外賣,從來不開火的。
唯一的刀子,只有指甲刀。
“死就死吧,能死在他的刀下,也算老娘圓滿了!”芬姐望著上個月就通知房東修理,現在形同虛設的門鎖,喃喃自語。
“怎么這么半天啊,好慢。”門開了,男人拿起地上好幾個裝得滿滿的塑料袋擠了進來。
芬姐頹然地看著一進屋就開始忙活的男人。
塑料袋里是各種蔬菜和不知名的肉類,其中一個緊繃的袋子突出來一把刀的輪廓。
“果然是他!”芬姐已經完全放棄了逃生的想法,一個弱女子,又能怎么逃呢。
“你,為什么還帶著刀!”
男人抬起頭,呵呵一笑,很靦腆。“我猜你平時都是去外面吃飯,家里應該什么都沒有的,以防萬一,所以準備的齊整一些,想為你做一頓飯,到時候不至于手忙腳亂再去買啊。”
芬姐認命地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說道:“問你個問題,你為什么每次都在線!每次我找你,你都第一時間回復我!”
“我用手機QQ啊,傻丫頭。”陽光反射在男人的眼鏡上,一片反光,芬姐看不到男人的眼睛,在眼鏡后面瞇了一下。
“那么,你是怎么一直開機的,你不充電?不接電話?”“死就死吧,但是死我也要能明白!”芬姐心想。
“因為……”男人有點激動,舔了舔發干的嘴唇,說到:“魅藍note3,配備4100毫安大電池,待機能達兩天半。雙卡雙待全網通,六模十八頻,打電話上網兩不誤!”
后記:那天之后,芬姐就再也沒有來上班了,有的人說,她在老家的鎮子上看到過芬姐和一個戴眼鏡男人開了一家小賣部。
還有人說看到過芬姐帶著一個小女孩在賣衣服。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坐在攤子邊上。
總之,關于芬姐去向的傳言很多。
但是自從芬姐突然消失之后,再也沒有姐妹被“抹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