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團督小組里,被訪問者問道:什么讓你可以在一年的時間從嬰兒期,走到青春期、成年期。當時我聽這個提問我楞了一下,是什么呢?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仿佛也沒有更多時間思考,回復就推動了嘴邊:愛的力量吧......
我從小是一個生活在不安定里面的小孩,很小的時候爸爸一直出差,在我自己也說不清的原因,我是個尿床尿了很久的小孩。后來聽說小孩尿床是因為感覺不安全。然后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寄宿幼兒園,每周回1-2次家。在然后長大,我似乎都是喜歡不被允許的東西。我必須要穿自己已經表達不喜歡的衣服,我必須要吃不喜歡吃的蘋果和牛奶,我必須要學我不喜歡學的樂器。對于我喜歡的禮物我都有偷偷去獲取:比如媽媽做為我的禮物,一次買很多,但藏起來,每次只給我一本的書,偷偷全部看光。后來自己偷偷地看武俠小說,中學成績不好,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學其他東西,但被吉他課吸引,又偷偷去學吉他......生長的過程好像一直在“不被允許”和“偷偷地獲得”之間穿行。在我過往的生命里面,沒有安全感這回事。
很長時間我都是獨行者,身邊很少的朋友可以聊天,也很少聊天。和我內心世界反差很大的是,我從小學開始就是校級干部,一直做著在外人看起來熱熱鬧鬧、五彩繽紛的事情。直到自己工作,無意中進入一個行業的新領域,很快自己就成為那個傳幫帶的人。再接著再進入一個新領域,再次成為帶新人的人。我總是在很有空間的領域工作,我也總是成為那個在團體中特別的,或者說是要照顧別人的人。這個角色只要一個功能:付出。這個過程從來沒有想過同伴,也不知道哪里會有同伴。這樣金字塔尖的生活我一直有疑惑,為什么我可以得到那么多?什么時候這些得到會失去?
直到有一天,天上的神用一場重病卸下了我全部的力氣,讓我無法用我自己的腳步走我自己的人生路。我開始重新回到生命的嬰兒期:無力、彷徨、求助,我開始感受接受愛的過程:那是有一個隨叫隨到的朋友,有讓我可以在她家舒服地住、陪伴我的親人,后來有了自己的咨詢師......當自己發出的聲音被聽到,有回應;當自己可以知道自己的想法;當自己在軟弱時仍然有一個穩定的相信:有人會接住我的;當在我彷徨無力時,伙伴仍然給我的信任......當我在這一個個愛的回應里找回自己,找回勇氣,身上的力量好像可以一點一點回來......
曾經有一段時間自己在劇團排練講話特別溫柔,那里的柔和里面包藏著迷茫,路可以在何方? 直到有個地方讓我可以生氣,那個生氣是因為覺得安全。在一個自認為安全的空間里把自己的能量釋放,只因覺得外面的海綿層足夠厚,不會傷及無辜。那是一個我看到自己的過程,是一個看到自己光芒的過程。也許過去我覺得愛是清風般的陪伴,但當我回顧這個歷程,我覺得愛是一個很強有力的力量,讓里面的人可以很放心地、很安然地做自己,包括釋放出自己的攻擊性和自己的能量。愛像一個很強有力的包裹,讓里面的人自由,讓外面的人安全。寫到這里有一句話升起:被允許是一種力量,一種很強大的力量。
后來我在劇團排練時,有時很大聲,有時開始say no,劇團的方向回來了,劇團也開始重新進入軌道,開始了新的篇章。
當我在愛的回應里一次一次經歷和度過童年的、過往的創傷,感覺自己的內在一次一次被潔凈、一些生命中小的坑坑哇哇一次一次被填補。在愛的包裹下,我一次一次釋放我的懷疑、不安全和攻擊性,這些力量仿佛在每一次的釋放中被融化,融合到我的身體里,融匯成我力量的一部分。
力氣一點點地回來,信任一點一點地建立,一些過往面對的問題,仿佛一點點地消融。這個消融不是因為某次訪談談論什么主題,自己找到什么方法。而是在自己經歷被愛的這個過程中,慢慢好像找到了路。?
經歷了,正經歷著這個愛的過程,體會“愛的獲得”關系的雙方或多方并不是理所當然的,是需要彼此共同創造的。
過去我一直對于自己經營長期關系有疑問,或者說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它仿佛不曾出現在我的生命中。而經歷了這些歷程,我就把我所經歷的“復制-粘貼”到我自己要面對的人際關系中。如何傾聽、如何回應、如何涵融、如何給予空間,如何給予選擇......愛的付出確實是需要學習的。它不僅出現在大家快快樂樂的時刻,還出現在大家關系困難的時刻。這樣的時刻,仍然可以為對方著想,讓對方舒服、給對方選擇和空間,哪怕自己要承受更多......
當我經歷、看到這一個個“愛的行動”,我開始覺得愛不是虛無縹緲的,是具體的,有行動、有力量的。我開始覺得自己是安全的、滿足的、有陪伴的;有很多伙伴的做法是讓我可以”復制-粘貼“的,是受到鼓舞的......我開始不那么害怕這個成年人的世界,也開始慢慢體會有同路人的感覺。
——春暉寫于第12次團督小組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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