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么說她真的……”女子頹然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真的是她……”
? 她用雙手捂住臉頰,嗚嗚地哭了起來。
? 奧薩冷冷地看著她,但沒有要安慰或者說什么話的意思,一如既往的冷酷模樣。
? “至少我們讓她解脫了。”少女瞪了一眼奧薩,對女子安慰道:“她會去往神的身邊的。”
? “我不明白。”奧薩平靜地說道:“或許這是因為我的人性缺失——但這于你而言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 艾比的身體僵住了,仿佛不可思議般地看向他。萊耶則茫然而詫異地抬起頭,看著他的那只金紅色獨眼。
? “如果你想和這個人結成連理。”奧薩像是沒看到兩人的眼神般指了指床上的青年繼續道:“那么他的伴侶——也就是這個項鏈的主人不就是你最大的阻礙嗎?但現在,你卻在為這個自己最大的阻礙而感到傷心——我認為這從邏輯上不合理。”
? “‘厄兆’們是沒有人性,同時也不理解人性的怪物。”萊耶冷冷地用發顫的聲音緩緩說道:“這是傳說中所言,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 “如果我說錯了什么,我感到很抱歉。”奧薩平淡地陳述道:“畢竟我并不懂這些對于普通人而言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并不擁有也并不理解你們的人性——盡管我對于混沌奪去我的這些而感到遺憾——但我所擁有的只是邏輯而已。”
? “你剛才說了很不敬和違背常理的話!”少女大聲地斥責道:“請你向她道歉!”
? “不用了……”女子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般無力地擺了擺手:“不用了……你們走吧。”
? 奧薩小幅度地鞠了一躬——好像是在道歉一般——然后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門外。
? 艾比眼神復雜地看了悲痛的女子一眼,然后緊跟著奧薩一同走了出去。
? “你剛才為什么要這么說啊!”少女在門外對著奧薩大發雷霆:“難道你沒有常識嗎!”
? “我感到很抱歉。”奧薩冷冰冰地回答道:“但我確實無法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 “你……”艾比想要說些什么但又說不出來,只好悶悶不樂地將滿腔怒火咽回肚子里:“算了……”
? “我很抱歉。”奧薩對她說道:“我感到很抱歉。”
? “算了……不怪你……”艾比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憤慨的表情也逐漸冷卻了下來:“畢竟你的大部分人性都被混沌奪走了……無法理解普通人的感情也是正常的……”
? “或許也就只有你這樣沒心沒肺的家伙才能成為'厄兆'吧。”她半是同情半是不滿地補充道。
? 奧薩突然站住了腳,少女看見他深深地呼吸了幾次——以至于他渾身的火焰都像是被風箱鼓動一般從鎧甲的縫隙間竄了出來。
? 他冷不丁地拽住少女的脖子,將她粗暴地提了起來。
? “你以為我是自愿變成這樣的嗎?”他那只金紅色的獨眼宛如焚燒著般惡狠狠地凝視著她。他發出的聲音并不算響,但就像一只被觸到逆鱗的惡龍一般恐怖;他嘶嘶地對少女低吼道:“你以為我很喜歡讓混沌奪去親人,奪去記憶,奪去身為人類必須的人性嗎?你以為我很喜歡放棄人類的身份嗎?你以為我不想去理解那些我已經失去了的東西嗎?!”
? “我憎惡著混沌。”他的瞳孔像是龍一樣緊縮成一條豎線,冰冷地凝望著她:“同時也憎惡著無法享有愛或被愛,背負此等詛咒般命運的自己啊!”
??“抱歉。”他沉默了一會后將驚慌失措的少女輕輕地放了下來:“我太激動了。”
? 少女一言不發地理了理自己的被拽變形的衣領,與奧薩一同坐在靠墻的屋檐之下。
? “對不起。”她許久之后才很小聲地說道:“我說話過分了。”
? “彼此彼此。”奧薩不溫不火地回答道。
? 落日如碩大的火球,緩緩地沉入西邊的地平線之下。天空從深藍色變成昏黃,再從昏黃變成烈火燒灼般的血紅,最后再緩慢地融入在漆黑的、無星的寂靜夜幕。兩人就這樣一直坐著,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直到奧薩體內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逐漸明亮起來,如同幽靈般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 “這大概是我整整一年來積攢的怒氣了。”他突然語氣平淡地說道:“宣泄在你身上并非我意,抱歉。”
? “對于積攢了整整一年而言,這樣的怒火真是少的可憐。”艾比淡淡地回答道。
? “這大概是我僅存的人性了。”奧薩伸出一只手掌,出神的望著鎧甲縫隙下那幽邃的暗紅火光與時不時竄出來的微弱火苗說道:“但即便是這些人性……大概也快要被火焰所吞食了吧……”
? 少女輕輕地將頭靠在奧薩的肩膀上,靜靜地感受著皮膚所接觸到的帶著余溫的扭曲鎧甲。
? “但是即便如此。”她閉起眼睛,用如夜風般輕柔地聲音說道:“你依舊能夠帶給我像是威廉爺爺那樣……父輩一般的安全感與依賴感。”
? “我居然能夠給人帶來安全感……”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放松地靠在身后的墻壁上:“這可真是稀奇……”
? “那些被你從混沌中救出的人們應該也有著這樣的想法吧。”她緊緊地握住對方的左手道:“一定有許許多多的人需要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 “是么……”他有些茫然地望著如黑天鵝絨般厚重的漆黑夜空:“會有嗎……”
? “一定。”
? “謝謝。”他伸出手,柔和地摩挲著少女的臉頰與雪白的柔軟頭發:“聽你這么說……我好多了。”
? “我們要把這里的混沌找出來。”少女微笑著敲了敲奧薩的胸甲:“可不能辜負你這身鎧甲啊。”
? “當然。”奧薩似乎愣了愣后重復道:“當然。”
? “那就開始吧。”少女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你覺得什么地方最可疑?”
? 奧薩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房后的方向。
? 那個方向有一口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