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蘇州呆了半年。到現在,我依然眷戀那美麗的陽澄湖。
當初,我離開陽澄湖的時候,觀世音菩薩是不允許的。但是我纏著人家,也終于在100支下下卦里面得了一支上上卦。其實,就算沒有上上卦,我也會毅然決然辭職。
文字所能表達的,實在是太少了。
這是我第一次到陽澄湖重元寺內部的觀音閣的放生臺。那時候正是臺風“蘇迪羅”的影響力大放光彩的時候。我站在放生臺上,感受到了壓在頭上的黑云,依稀可以看見陽澄西湖對面的建筑。這是陽澄西湖。我曾經在這里見到過很多放生的人,也有很多不如法的放生儀軌。我都連忙走開了。
我最喜歡的陽澄湖的地方,就是在這里,陽澄湖的觀音閣。很多時候不知道怎么樣去描述一個我自己徹底歡心和放松的時刻,包括這時候的景致。我已經忘記了第一次登上觀音閣三樓的時候,那種遼闊的感覺帶給我的震撼,卻仍然記得善緣師兄和我一起登上觀音閣的幾次經歷。
大概是因為,善緣和我說話了。而第一次上觀音閣,沒人和我說話。我有點后悔,為什么不把在那里工作的每一天都以日記的形式記錄下來呢?蓋懶癌晚期矣。
在觀音閣上,得以窺見重元寺的全貌,還有當時在建的藏經閣?,F在估計已經建好了吧。
陽澄湖的周圍,建了很多公園。
如果你在夏天去,也許能夠看見滿目的綠,蒼翠的綠,美麗的綠,能讓人心里升起絲絲清涼;也許你能看見滿目的蓮花,挑一朵最喜歡的瘋狂拍照;也許你還能下水摘幾個蓮蓬,悶著頭吞下有點苦的蓮子;還有長長的碧綠的和風嬉戲的楊柳。
如果你在夏天去,你每天早上會被陽光親吻,會被小鳥兒們早上的早課叫醒。
或者有一兩場大雨,臨時洗掉外面烤爐一樣的你的燥熱。
空調這種東西,在辦公室是不開的;風扇基本上只能吹到一點。所以我總是在下班回宿舍的時候,開一會兒空調,然后關掉,吹風扇。整夜開空調,太浪費了。
如果你在秋天去,你會體會到秋天的美麗。那個時候,天地間最多的就是枯木的顏色了。
不過也有很多美麗。
比方說,夕陽,從辦公室看過去特別美。
比方說,黃色的銀杏。
比方說,藍天。
比方說,整齊的大雁。
比方說,好吃的粵式素月餅。還有上海靜安寺的月餅。
比方說,深紅色的楓葉。
比方說,淡黃、金黃、焦黃的桂花樹。
……
還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
秋天,總是會看見很多枯荷。在公園散步的時候,能聽見池塘里、湖里,有很多蟹的聲音,像是在游泳,像是在討論(吵架)。有時候也會看見一些人拿著網撈一些出去賣。秋天的重元寺山門門口總有很多賣蟹的,賣到12月都有。那一年12月生日,我買了一些,放生在觀音閣的放生臺。我對著他們念三皈依,念佛,念咒。晚上,我到重元寺吃飯,結果去晚了,已經沒有飯了(那一天特別早)。廚房阿姨特地給我和另一個師父下了面,師父還好心告訴我可以吃了。
冬天的夜晚來得早,通常去吃飯的時候,已經天黑了。這一段時候,我晚上總是做夢。夢見的都是黑黑的環境。因為我晚上吃完飯出來,燈都沒了。我也不怕,只是慢慢走。見性之夢就是這么來的。我總是希望晚上吃完飯能夠走一走。有時候,天晴,我還會出去走走,看看貓兒吃飯;有時候下雨,我就懶得去了。但有時候要加班,更多的時候是我不想在路上憋尿。這是我的一大遺憾,因為臨走的時候,我始終沒有走完整個島。
冬天,我把帽子帶上,穿上羽絨衣還不夠,必須再加一件沖鋒衣外套,這樣才擋風。還要帶上3層帽子,這樣才不會頭疼。還要戴上手套。但是這手套并沒有什么好作用,它僅僅只能保證我的雙手比裸露在外好一點而已。我自從湖南回來,就長凍瘡、濕疹;去了蘇州更甚。我沒想到大師兄比我甚。蘇州的冬天,是我不曾感受過的冷,凍徹骨一樣的感覺。雙手雙腳基本上每天都沒有溫度,比水還冷。所以我的手腳基本上沒有一天是正常的。每天晚上我總是要泡兩次腳。第一次是剛回到宿舍的時候,第二次是睡覺之前。
冬天開空調,也是不舒服的。特別干燥,悶,對于一個從未感受過暖氣空調的廣東妹子來說無疑是不能長期吹。
我在辦公室有時候會開一會兒,暖了之后就關了。同一個辦公室的師兄,從外面回來,馬上就知道我開空調了,誤會我偷偷開了——其實我只是覺得夠暖了不能再開了,再開等一會兒出去又要感冒了,隔壁幾個人不就感冒了嗎?
可惜我沒有口才,這樣的話也說不出來。
誤會就誤會吧。
反正也不差一個兩個。
笑。
如果我真的有那么大度該多好啊。
冬天給我的課程,就是天冷,大家起得晚,我給大家做一點點早飯。
冬天給我的禮物,就是時不時地來上一場雪。
還有一場五米之外什么都看不見的霧霾。這比湘潭大學更厲害呢。原來草船借箭是真的具有操作性呀!
我還記得,有一天晚上,突然間,外面就淅淅瀝瀝地,下起雪了。
雪和雨打在黑瓦上的聲音,我很喜歡。
第二天早上,我本來期待著地板上也有皚皚白雪,沒有。只有屋頂上、窗臺上、樹枝上、草叢上有雪,挺厚的,大概七八公分。
中午進寺院吃飯,草上有一點積雪。我很想踩上一腳,但又不敢踩,在師兄的允許之下,我才踩了一腳。哇,松松軟軟的,還伴隨一聲踩在雪上的聲音“嚓”。老實說,我并不特別喜歡這種聲音,這種聲音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拿手指甲刮黑板一樣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太陽出來了。照在結冰的湖上,倒能看出一些在表面上的端倪——波浪??匆娺@樣的感覺,令人感覺,似乎冬天把時間都凍住了??上?,我不是冬眠的動物。我還要念大悲咒呢!我還要照顧大家呢!我還有工作呢!
有一天下班,我看著寺院里的放生池凍住了——準確來說,是一半凍住了,另一半還是水。我悄咪咪地打量周圍有沒有人,我看沒有人就把門卡放在冰上面,還拍了一張照片——其實我想整個人站在冰面上的,但是因為沒有人,所以我也不敢站。萬一太滑掉下去了呢?萬一太重冰碎了呢?
這年冬天,我去了南通啟東,去那里助念。這時候我已經專念大悲咒了。看見寺院里的大雄寶殿,很是歡喜。這不是那種飛檐的風格,反而有一種清靜沉穩肅穆的感覺。也是,天天看江南園林,審美疲勞了。所以我從江南園林的建筑風格轉而喜歡上山西南禪寺、佛光真容禪寺東大殿那一類的中古建筑風格。
冬天,我們經常在廚房下面吃。如果我知道我以后吃不上重元寺的飯的話,我一定會頓頓不落地去重元寺吃飯。
可惜沒有如果呢。
善緣師兄做的飯真的好吃。
我沒有完全地熬過這個冬天,只看見了光禿禿沒有葉子的楊柳,還有滿地的枯葉。在初春的時候就辭了職。我只能看了一些早春的景色。
我看見的,是逃離了日光浴的雪,是冰消雪融,是楊柳上的新芽,是灌木叢的嫩綠,是紅白茶花悄咪咪綻放的浪漫儀態。
我看見的,是蒼涼,是荒蕪,是寂靜。
我看見的,是遺憾,是孤寂,是暗流。
我看見的,是陽光,是藍天,是白云。
我看見的,是孩子,是風箏,是親人。
太遺憾了,沒見到春天的陽澄湖半島。
太遺憾了,沒有親自走遍陽澄湖半島。
太遺憾了,沒有在晚上走到島嶼一角。
太遺憾了,沒有在重元寺后門往左拐。
蒼茫,渺遠。是誰說得不到的最好的?
是誰說,未知的最為美麗的?
是誰說,未說出的最為震撼的?
這大概是我永久的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