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你才發現,只有這么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子,在你身邊不知疲倦地欣賞你。?
對世上絕大多數男人來說,你是平凡的男人,世界很少注意你,或者很少給你單獨說話的機會。
普通男人作為一個渺小的靈魂,苦苦等待著前來認領——可是沒有人為你寫傳記,沒有人收集你的照片-------無名的男人啊,你幾乎就像一本從未暢銷過的手抄本,在生命的這一季結束的時候,被人遺忘。
可就在這時候,你平凡的妻子奇妙地出場了——她可以毫不費力地從茫茫的人海中認出你,是因為你眉心那個殘存的青春痘的痕跡是獨一無二的;也只有她留戀過這小東西——那是在婚后,你臉上第89批生長又凋謝的青春痘中的一個。
你們這些粗心的男人,每一次生理上的意外事件記錄著你和妻子共同生活的經歷,它們被你如此忽略,卻被你的妻子——寫在日記里。
自從嫁給你這粗糙男人,她就沒希望你變成偉人,但她決定做一個最偉大的觀察家:她用法布爾《昆蟲記》里充滿柔情的筆法,每一天,每一刻,記錄著你的生活習性。
當你們在衛生間、廚房、臥室里一次又一次相遇,她開始掌握你的怪癖。她像私人外科醫生一樣日漸熟悉你的身體,以便在老年來臨的時候對你充滿疾病的肉體不存惡感。
事實上,每一個妻子,都想通過每一本動人的傳記讓世界記住她的男人。只是由于表達能力的差異,同樣的努力產生了兩種不同的結果:一種情況就像李銀河之于王小波,我們得到更多的作家遺作以及妻子頗有見地的評價,這些評價,作為名人正史得以留芳。
另一種情況是,比如說,鄰居張大爺因腦溢血突發身亡。張大媽由于老年語言障礙,而苦于無法徹底表達對丈夫的追憶和懷念。
失去丈夫的悲傷和滿腹辛酸無法言表的痛苦,令她以淚洗面。三個月后,張大媽帶著丈夫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溘然長辭。張大爺作為一個普通男人,曾經留下的大部分歷史,也就這樣煙消云散了。
你知道嗎?在人生空曠的禮堂里,你在臺上獨立跳舞。
陌生人首先打著哈欠退場;接著是同事和朋友,他們要回家照料孩子和妻子,于是和你悄悄作別;然后是你的父母,在生命的歷程中,他們憂傷地先你而去;剩下的,可能還有幾個情人,但他們欣賞完你最精彩的部分之后,不耐煩地消失了。
最后,最亢長沉悶的舞蹈開始了,全場只有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子還在不知疲倦地欣賞你,這正是你平凡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