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村子里會有挑著擔子或騎著大二八自行車叫賣甜酒的人:“舀——甜酒,蜀黍、麥換甜酒”
這些人似乎擁有和《西游記》中佛祖一樣的千里傳音的能力,把他們的叫賣聲和甜酒的香甜分別精準的傳入我的耳朵和我的味蕾中,而這個時候我就再也不能安心的在院子里寫作業,一會兒去母親的廚房轉一圈,一會去父親的雜物間轉一圈,邊轉邊故作腔調的嘆氣。
母親總是能體會到我的意思,悄聲的給我說:“去擾你爸去”。我只好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哼嚀著看著父親:“爸,我想喝甜酒”
而父親總是那句話:喝啥喝,渴了,喝茶,餓了吃饃。
“我想喝甜酒滿,求求你了爸!”看到父親無動于衷,我就會飛速的跑出家門,循著若有若無的叫賣聲,邊跑邊喊:“舀甜酒的,別走!”
氣喘吁吁地追上小販后我便一本正經的說:“舀甜酒的,我媽讓我來喊你,想嘗嘗你的酒”
舀甜酒的看到來了生意,也不管我說的是真是假,便讓我在前面帶路,有熟識的,就先行騎車到我家門口附近等候,待我到家之后,我就開始了苦肉計表演,最先妥協的是我的母親,母親無奈的笑笑拉著我去找父親。見到父親后我便軟磨硬泡帶著哭腔哼唧著,母親也幫腔說話,最終、父親看著門口等候的舀甜酒人也只好點頭同意:“你先讓你媽去嘗嘗甜酒啥樣。
我蹭一下拉著母親走出去,母親試探性的問舀甜酒人:“你這甜酒咋賣的,好喝不?”
舀甜酒的心領神會,打開裝著甜酒的小桶的蓋子,拿出一個勺子:“六毛一兩,一斤五塊,先嘗后買,不甜不要錢,放心吧!”
母親接過勺子嘗了一口,砸吧一下嘴說:“咦,你這甜酒喝著,不是老得勁啊!”
“咋可能,昨天剛釀好的,你們這附近老主顧多著來!”舀甜酒的熟練地辯解道。
“來,石頭娃,你嘗嘗來!”
此時的我才從甜酒的香甜中回過神接過母親的勺子嘗一口,往往這個時候我必須得和母親站在同一戰線上,壓著對米酒的進一步渴望,咽一下口水:“都是啊,這酒沒之前的酒得勁啊!”
而我的這句話成了母親壓價的資本,一般最終的成交價是四毛,低的時候可以壓倒三毛。如果價格是四毛母親會舀上一斤的甜酒,如果是三毛,那就是一斤多。
不過不管是一斤還是一斤多,甜酒都不是我一個人能夠獨享的,母親會把甜酒分成三份,我的一份最多,端給父親的那份在我出灶火前,我會挖上大大一勺子塞進嘴里再給父親送去。
甜酒是兒時為數不多的美食,由于家貧每次吃甜酒之時只能是意猶未盡,甚至中午吃飯我都要聞著碗中殘留的甜酒香甜味才能安心的吃飯。
對于甜酒的執念一直持續到現在,在后來上大學時,上課之余我總會去干各種各樣的兼職賺取生活費,開心的是每次兼職后去買一瓶甜酒,那時總是吃的直打嗝,但其實每次都是抱著對甜酒的期待,卻每次都吃不出兒時的味道。
后來我的女友也在我的影響下偶爾會吃上一罐甜酒,有次我問她:“你說有沒有一種東西是你兒時的最愛,但是沒條件天天吃到,后來有了條件,再去吃卻吃不出原來的味道”
她說:“當然有啊,物以稀為貴嘛,多了也就麻木了,吃不出兒時的味道很正常,不過我們還是要珍惜我們現在所有的東西。”
我點點頭:“也許吧”
女友總是能將一些道理引導關于愛情上面,幸運是我們的愛情也在一罐罐甜酒中升溫升華,直至結婚。
現在逢年過節回家看望父母,買的一大堆吃食中,總會有一罐甜酒,飯前我總會把米酒分成四份,父親、母親、愛人的碗我壓得滿滿的端給他們,而父母總是以吃不了那么多為由,讓甜酒重新回到我的碗里。在父母的眼中我可能還是那個喝甜酒都能喝到臉頰微紅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