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長的路，多少的傷，才會讓人堅強得不露聲色。
2017年10月7日? ? 周六? ? 晴
對于劉堅強來說，工作是辛苦的，一年到頭來很少休假，所以偶爾的假期是幸福的。放假這一天他什么都不會干，干巴巴“坐一天。”
這是古人曾言的“無事此靜坐。”是汪曾祺先生的《七里茶坊》里中寫道的——在所里我就見過他到生產隊請一天假，哪兒也不去，什么也不干，就是坐著。我發現不止一個人有這個習慣。一年到頭的勞累，坐一天是很大的享受，也是他們迫切的需要。人，有時需要休息。他們不叫休息，就叫“坐一天”。他們去請假的理由，也是“我要坐一天。”
男人四十不惑，劉堅強實在做不到。外人都能很真真切切的看到，他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喘不過起來，可卻始終不倒下，可能倒下還會好些？可能是他的樂觀支撐他不至于倒下？可能是煙酒茶救了他？
01? ? 煙的濃
劉堅強什么開始抽煙的呢？
這種事情誰又知道呢？
最初關于煙的記憶是他小時候在山上放牛的時候。自己跟小伙伴搗鼓的草煙，材料很簡單，味道很糟糕，只有記憶還算美妙。
現在的劉堅強抽煙抽的很兇。指甲蓋淡淡發黃，牙齒也鍍上了一層煙漬，時不時咳出一口痰來，渾身上下散發著濃重的煙臭。幾十年時光用刀刻下一個有模有樣的“老煙槍。”
現在的劉堅強幾乎煙不離手了。從早上懶懶起床開始，到深夜倦倦睡去，煙灰缸堆得很高很高，唯一而且長久的陪伴是煙草。
探出手把桌子上煙盒抓在手中，輕輕啟開盒蓋，兩指夾住其中最后剩下的一支抽將出來，叼在嘴唇邊，另一只手拿著火機打火，打火機里迸發出來的火是虛無，下一刻香煙末端亮著紅光的地方是虛無，就連吐在空氣中很快散去的煙也是虛無。
他在想什么？
他想得很多。
老父親身體每況愈下，這一次突發大病，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但留下的數額不小的醫療債務。幾個兄弟坐在一起商量了許久，落了一地的煙頭才共同拿出一把錢來。只是最后關頭又被家里幾個厲害的媳婦扣住……“娶這種心腸的媳婦。”劉堅強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家里大女兒今年好不容易考上了重點大學。但農村重男輕女思想嚴重，家里頭也不寬裕，劉堅強就對女兒上學的事情沒多大上心，對于她考上大學這件事情更沒有多少歡喜，已經決定讓她打工去。但坐下來說這件事的時候，看著女兒眼角緩緩淌出來的淚，心頭一軟，到嘴邊的話突然又咽了下去。想起在學校總是打架挨處分的兒子，他放下了煙，任它在手中燃盡，只是呆呆望著天花板，眼角泛酸。
02? ? 酒的烈
劉堅強不認為酒是個好東西，很多時候喝酒并不是自己所愿。
起初是因為辛苦的工作。他需要酒精來洗刷一身的疲倦。啤酒的度數不高，每個人都是用牙起了蓋，對著瓶口就開始吹，喝酒如飲水一般自然。十幾個空瓶子零零散散在桌子上也就說明這一天的工作徹底結束了，第二天起床又是神清氣爽。現在的他依舊不認為酒是個好東西，只是像三餐一樣離不開了，每天總是要吃的。
除去啤酒外，家里還有別人送的許多洋酒和紅酒，自己泡的藥酒。外國酒大都是過年過節朋友送的，劉堅強一般不拿出來，這玩意入口醇厚，挺烈，偶爾才拿出來宴請客人。藥酒是自己拿些珍稀的藥材泡的，像個古董也是越久越貴重。寶貝得緊，很少讓人去碰。
雖然劉堅強經常喝酒，但外人卻很少見到他醉過，頂天了也就是滿臉通紅，但精神狀態尚可。家里人也很少見到他醉過，據說他喝醉酒后很安靜，只是哭。一個幾十歲的大男人哭我是真的沒有見過，也很難想象。但看著滿地的酒瓶子在地上胡亂倒塌成一片，我大概是能模擬出來當時的“慘狀。”
上一次他喝得如此之醉是因為投資項目的負責人帶著他的錢跑路，他一夜之間負債累累。
03? ? 茶的苦
茶像人生，不知是哪個不負責任的王八蛋說出這樣的話來。茶分很多種，每種茶的價格和味道都不一樣，用人生來概括的話確實是糊涂。
劉堅強的人生就不像是茶，單單有茶的苦而沒有回甘。人生與茶有關無關并不重要，這礙不著他著魔般喜歡茶。實際上，生活在潮汕地區的每一個男人都喜歡茶，一種近乎于偏執的喜歡。
早晨起床，可以不吃飯但不能不喝茶。從早到晚，在一天中的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只要找個位置坐下，家伙事擺上，一個人也行，多一點人更好。熱水燙過一遍杯子，倒入一些珍藏的茶葉，沿著茶盞緩緩倒入熱水，看著熱水激起了煙，帶起了香，第一遍茶是不能喝的，倒掉，再加一遍熱水，倒入一個個小小的茶杯，茶杯底下墜著茶葉，上面覆著一口茶，一口就飲盡，小口喝比較有味道，這就是所謂的功夫茶。喝茶，是一件再普通而且享受的事情了。
說劉堅強活得像剛入口的茶一樣苦，不了解實情的人也許會疑問，為什么苦呢？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說劉堅強老實，那是十里八鄉都知道的，如果說劉堅強的苦全拜老實所賜的，那別人就都會恍然大悟“哦……”一聲，釋然了。
他的老實本性讓他在社會上打拼了幾十年沒有半點可觀成就，直截了當的來說是沒錢，在有錢就是大爺的現實社會面前，他的身形很小，顯得卑微。
他老實本性讓他娶了個惡婆娘，蠻橫不講理，時不時就埋怨他沒本事，沒作為，還好吃懶做，反正說的劉堅強渾身上下沒一處可取。惡婆娘最后還把劉堅強關在房門外，劉堅強大冬天在客廳哆哆嗦嗦將就了一晚。
……
04? ? 男人
男人活到這份上，實在很疲憊吧？
這是自然。
劉堅強說：男人本就不易，身為子女，要孝敬長輩；身為兄長，要照顧兄弟姊妹；身為丈夫和父親，要努力掙錢養家；除外，還要在社會上煎熬打拼，面對著指不定哪一天就有禍事的人生。活著本身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所以，是什么讓劉堅強這樣的男人變得堅強，答案無非就是煙酒茶。
吐出來的煙，像夢境，卻又真實，是真真切切的人生。
喝下去的酒，過了愁腸，排出身體，也許烈酒讓他短暫忘卻過。
飲下去的茶，入口回甘，他最貪戀這一秒鐘，像是堅強換來了曙光。
男人心中藏著世界上堅強，如果不堅強，就再沒人替他們勇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