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肯德基工作了快三年,我被換到了一家有著24小時業務的餐廳,隨著夜班的逐漸增多,我看到了一個不同于白天的肯德基。
1.
不見了白天的熱鬧喧囂,當夜晚來臨,肯德基也漸漸沉寂了下來,只有招牌上的肯德基老爺爺,仍舊微笑著招呼每一位顧客,迎來送往。我把手提電腦搬到顧客用餐區,調輕音樂,開始完成一天最后的報表。肯德基晚班員工極少,有時一個人要兼顧幾個崗位,再加上清潔工作,晚班經理在顧客區能幫上不少忙。
這也讓我有幸,看到了許多發生在肯德基的人生百態。
2.
入夜的肯德基最常看見的就是流浪漢,但是下面說的這位老奶奶其實并不能算是流浪漢。她是我們店的“常客”了,花白的頭發,臉上深深的溝壑,牙齒掉了幾顆,說話有時漏風。身邊永遠提著幾個塑料袋,里面放著她撿到的瓶子、衣服,和一些不知名的物體,一到夏天會散發出不太好聞的氣味。
老奶奶基本每天晚上都來店里,白天出去轉悠轉悠,晚上就會準時來睡覺,睡覺的時候把兩張凳子合在一起,怕自己脫鞋了以后腳會臭,就用塑料袋把腳套好。
時間久了,很多顧客抱怨,為什么允許流浪乞討人員在店里,我們沒有辦法只好去勸,剛站到老奶奶面前,老奶奶就馬上抱著她的袋子說:“阿姨行行好,不要趕我走,我乖一點,把東西都收拾好。”無奈,我們只有想辦法聯系她家里人,看看有沒有辦法接她走。
聯絡了以后才知道,老奶奶就是本地居民,住址就在不遠的小區,隔了三條馬路,可是老奶奶為什么不愿意回去?這成了我們所有人的心頭之謎
白天,我們店經理帶上我去了老奶奶新村的居委會,居委會辦事阿姨說,老奶奶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自己退休了有固定退休工資,有醫保卡,有一套房子,但是兒子女兒都不愿意接老奶奶一起住,所以房子里沒有任何人,只有她自己。
房子就只是房子,沒有鍋碗瓢盆的喧鬧聲,沒有飄在空氣中的飯菜香味,沒有家人的歡聲笑語,房子就只是個冰冷的空殼子,老奶奶有的就只有空殼子而不是一個家,我們也終于知道了她不愿意回去的理由。
春節后,她家里人把她接回去過春節,我們以為事情就這么圓滿結束了,但是過了幾天老奶奶又來了,仍舊那張桌子,仍舊那些瓶瓶罐罐,仍舊那一頭花白的頭發,一切都沒變。
3.
第二個仍舊是我們的“常客”,同樣也是個老奶奶,她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花白的頭發長長的垂著,最喜歡坐在花壇邊的一個角落。
她通常會買一杯九珍果汁,一杯牛奶,一個蛋撻,一個紅豆派。當你穿著肯德基制服的時候,她會很有禮貌的和你打招呼“經理好,經理你來了哈。”
但是,過了一陣,她就會對你破口大罵,言語不堪入耳,坐在她身邊的顧客常常被她嚇地心驚肉跳,嗚呼哀哉,你們肯德基怎么還讓神經病進來。
不得已,我們又只好報警,警察來了,她繼續對警察破口大罵,俗話說:赤腳的不怕穿鞋的,警察說不過她,只好把她帶到警察局,聽說她去了警察局還罵個不停,搞得警察人仰馬翻無可奈何,又把她放了出來。
老奶奶回到肯德基不罵了,買好東西開始吃,過一會又開始罵,再報警,連續幾次后警察無奈的說:“算了,她買了東西也算顧客,你們不理她就行了。”
后來有一天無意中聽說,老奶奶原本不是這樣的,原本是個很和藹可親的人,然而兒子死了她也瘋了。
幸福的人都相似,而悲傷的人各不同,深夜在肯德基不回家的人們,又有哪個不是一肚子悲傷的故事,有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么一晚也就過去了。
4.
夜班做久了,越來越能看見在這些繁華都市后,那白天所不能訴說的心酸。
那深夜醉酒后蹲著嚎啕大哭的女子,那拿著學習資料不斷書寫的考生,那一個人坐在角落默默吃著薯條的男人,以及那些白天上班晚上兼職的肯德基員工,還有我這個晚班經理,我們一起構成了肯德基凌晨后的人生百態。
但是我們依舊堅強的生活在這個社會上,我們依舊努力地去過好每一分每一秒,只因為我們知道生活生活,就是生下來活下去。
沒有人一帆風順,也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在窗外黎明來臨之前,我們勢必走過一條漫長的、黑暗的、毫無指望的路。
清晨六點,我開始漸漸忙碌起開,窗外開始有了行人的喧囂,那凌晨后的人生百態,也隨著清晨的朝陽漸漸隱去,但我知道這些不會消失,就如同希望,永遠會在。
清晨七點,我下班了,踏上回家的小路,太陽曬在身上格外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