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老師要來蘇州，我受邀前往一聚。
這是我兩月間三次前去赴會了，年少時覺得自己多情多愁，后來又覺有點寡情―當年離開學校，可是頭也不回，與同學老師也幾無聯系，滾滾紅塵中各自沉浮。直到最近幾年，萬能的微信，才把失散十幾年的大伙重又凝結在一個空間。
滴車出行，省心，省錢。這次和我拼座的，是一位年輕女孩，雙十年華，青春逼人。期間年輕女子接電數次，似老家裝修，頗為自得，但與司機閑聊時，粗口成章。我無意搭訕，一路假寐。到了石路，淺淺道別一聲，各自轉身。所謂芳華，只在皮相。
我的蘇州同學，是四個男生。同宿舍的老大，老三，老四，還有隔壁宿舍的遠帆。
遠帆和廣東的大黃，是當年班級乃至年級里最調皮搗蛋，讓老師頭疼的對象。但沒想到他在酒店做財務，這一做就是二十年。遠帆生了一兒一女，湊了個好字。現在的他每天蘇州上海兩地上下班，早上送完孩子上學，直接驅車往蘇州高鐵站，晚上七點半回到蘇州。這輩子別無所求，兩個孩子是他全部的希望和奮斗的目標。
老三沉穩內斂，頻頻倒房，獲利豐厚，前不久去昆明買了套房。準備在實現財務自由后，南遷過冬。他遺憾的事是，該生二娃的時候沒有生。
老四精明但情路坎坷，和班上一新疆妹子結婚不久就被有預謀地離婚。后回到蘇州發展，生二子。目前從事一奢華環保型家居設備的銷售推廣，事業做得風生水起。
本應到場的，還有老大，老實木訥，大學時有一女友，但不知何故，最終沒有走到一起。年初時腸子做了一手術，元氣大傷，曾瘦得不成人形，目前已基本恢復，但不宜勞累，連續幾次聚會，他都缺席了。
我們的晚宴在和老師的一個擁抱中開始。老師帶了老公和她的兩位長輩。二十年不見，和她當年轉業執教我們9531班時英姿颯爽的容顏相比，變化不大，眼睛還是大大的，皮膚也還是有點黑。只是那眼神少了些許光澤，多了洞悉世事的了然。
席間追憶過往種種，不禁唏噓不已。這二十年，逝去的不止是我們的青春，還有兩個同學的生命。話及生命，倍覺沉重，一時竟無語以對，只得招呼提筷吃菜。
晚宴臨近尾聲，老師的家屬借故先行離開。老師吞咽幾次，最終還是告訴了我們她患病的事情。2013年體檢發現肺上有結節，后定期隨訪無事，直至去年體檢，發現肺部多發性腫瘤，中晚期，淋巴也有轉移。最終于今年初手術切除了整個肺葉，化療三次，目前恢復還算良好。經此手術，似醍醐灌頂，覺以前追求種種，都是神馬浮云，此后便無所求，周末得空，便和家人出來游山玩水。
老師淡定的眼神，緩緩地訴說，我卻還是感到了她無奈的抗爭。一種悲哀，由淺及深，蔓延全身。生命面前，我們每一個都是如此渺小，如此無能為力。
唯有，珍惜當下。
晚宴，以合影告終。我們請服務員幫忙拍了集體照。老師很仔細地看，覺得不甚滿意，又請服務員進來重拍，最后慎重選了一張，發在班級微信群里。
臨別時，我再次擁抱了老師，輕輕道了聲：保重。
回家路上，陌生的車上，回蕩著一曲憂傷的旋律。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
以及冬天的落陽
憂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曾經無知的這么想
風車在四季輪回的歌里
它天天地流轉
風花雪月的詩句里
我在年年的成長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
改變了一個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
等待的青春
發黃的相片古老的信
以及褪色的圣誕卡
年輕時為你寫的歌
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過去的誓言就像那課本里
繽紛的書簽
刻劃著多少美麗的詩
可是終究是一陣煙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
改變了兩個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
流淚的青春
遙遠的路程昨日的夢
以及遠去的笑聲
再次的見面我們又歷經了
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舊日熟悉的我
有著舊日狂熱的夢
也不是舊日熟悉的你
有著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
改變了我們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
回憶的青春
黑暗里，我竟潸然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