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媽媽擔心寶寶不夠強壯身體素質不夠好,所以懷孕期間大肆吃喝,直接導致我出生時閃閃亮亮八斤重,圓滾滾折騰七八個小時出不來差點為難媽媽剖腹。
打娘胎起就是吃貨一枚。
小時候的保姆是純純的蒙古族,雖然已經遠離牧場,但在城市的平房院子里還是家養了一只羊和一頭奶牛,每日供應新鮮奶品,我一向嫌棄羊奶味膻,到現在都沒喝過一口,但是牛奶和牛奶制品卻是心頭大愛。
每天早上起來,保姆一家都是圍坐在一起切手把羊肉就著奶茶喝,我不愛一早吃肉,獨自搬個板凳在熬好的奶茶里再兌上一半牛奶,加上點酥油攪勻,再抓起奶皮、干酪丹蘸著吃,最后心滿意足的喝掉這一大碗奶味厚重的“奶湯”。
從小就感覺奶皮是珍貴不易得的東西,因為保姆家的桌子上常常是一大筐酪丹子,旁邊奶皮卻是一小碟,每次吃奶皮都是用大門牙咬下一小片,然后在嘴里慢慢咀嚼,享受奶皮的嚼勁和滿口的奶油香,每次吃奶皮都覺得幸福得要飛,很想長大賺錢了天天吃上一大張,即便是現在日常吃喝購買隨心所欲了,一大張奶皮還是不舍得一下吃完,總覺得珍貴難得,要細細品味。
午覺睡起來總會餓,自己去廚房舀上小半碗炒米,再從冰箱里取出姨姨們釀好的老酸奶,稠稠的蓋在炒米上,加滿一碗,再撒上些許白糖拿勺子攪勻,放在灶臺上,然后出門找敖云額格齊(姐姐)玩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炒米吸收了酸奶里的水分外部變得綿軟好嚼,中間的芯還是脆一些的,就這么吧唧吧唧吃下去,酸甜酥脆的一碗“午點”。
非常遺憾的是在蒙族保姆家住了一兩年,除了胡吃海喝一句完整的蒙語都沒有學會。
(二)
和童子功一樣,童年的很多東西都在生命長河中刻下了閃閃發光的烙記。
比如,幼兒園的晚飯五點開,直到現在二十多歲的我每天五點都會準時餓。
現在還差不多記得幼兒園的食譜。
周一早上吃羊肉面,是我最討厭的,哨子不夠香,面條不入味,所以每次周一都想辦法賴床遲到。
周二早餐是羊肉粥,是我最喜歡的,熬的黏稠的大米里含著軟綿的羊肉塊和松脆一點的蔥塊,喝到嘴里溫溫潤潤從食道滑下去,渾身上下的滿足感,所以總是沒完沒了和老師裝可憐、撒嬌說“再來一碗好不好”。
周三晚上的豆沙包,我每次都會臟兮兮的直接揣藏在褲兜里(因為幼兒園不允許剩飯)晚上帶回家給爸爸吃,有時候爸爸不愿吃還耍賴硬逼他吃,現在想想那么臟,的確是親爹。
周四中午吃紅燒肉燴菜,每次都覺得肉好少吃不飽,不過這種心情終結于大班的一天。那天中午的紅燒肉格外肥,好多小朋友都舉手和老師說太膩吃不下,老師在班里問誰想多吃肉啊?我立馬把手舉得老高,于是乎……基本半個班的小朋友的肥肉全部堆到了我的碗里,最開始看著小山堆一樣的肥肉們我覺得我是坐擁世界的山大王,但當我把山堆吃到平原時,反胃惡心全部涌上來,翻江倒海,最后只能掐著嗓子眼眼淚巴巴的跟老師說吃不下了。
周五下午除了班主任全幼兒園的老師都要去包餃子,幼兒園的餃子不知道什么餡的,非常非常非常好吃,因為老師人數有限,每次餃子都不夠,也許就是這種供不應求愛而不得,弄得我現在都還很懷念幼兒園的餃子。
除了一天三頓正飯,每天午覺起來的午點也是五花八門特別讓人開心的,夏天有西瓜雪糕冬天有熱的高樂高泡的飲料。我最愛吃香蕉,每次發香蕉的時候玩的最好的小男孩都自己不吃把他的留給我,我也從來沒推辭過,理直氣壯的大口吃,可惜有一天下午課外活動小男孩玩的高興抱著我親了一口,從此以后我就再沒理過他,覺得他是個“壞孩子”。
(三)
沒有路邊攤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小時候最愛吃的兩種一個是炸串串,一個是煮串串。
記得有次看劉若英的專訪,她說從小家教很嚴,祖母不允許她吃路邊攤,她就偷偷去吃,有次被發現了祖母沒辦法,就叫副官買來放在家里的青花瓷盤子里給她吃,可她吃了發現不是那個味道了,她說路邊攤就是臟臟的才好吃啊。
對啊,就是車水馬龍,塵土揚揚,熙熙攘攘,才是路邊攤的味道。
煮串串剛剛熱火起來的時候是小學二年級,感覺整個小城的教育界都轟動了,學校開集體大會班級開小型家長會,三令五申禁止孩子吃路邊的煮串串,說是里面的豆制品是福爾馬林泡的,不過對于小孩子來說不讓碰的東西才最吸引,根本制止不了,大人們又不會一天到晚跟著,總有機會的。
回家的路程不太遠,一路上會遇到好幾家小攤,一個炭火爐支起,放上一個大粥鍋,紅油湯底咕嘟咕嘟。基本上鍋里只煮三樣,圓筒筒(豆筋卷)、面筋塊、糙豆皮,三樣都是一毛錢一串,小時候零花錢不多,兜里揣個五毛合計合計也就舍得吃個兩毛錢的過過嘴癮,偶爾帶個一塊就拿五串來吃,簡直是幸福到極點,不過吃之前還要經歷一段三個種類哪個多吃點的比例分配內心戲大斗爭。后來到五年級的時候鍋子里的種類就多了,有素丸子、豬肺子、海帶塊、魚豆腐……慢慢路邊小攤都撤掉了,煮串串是一些釀皮店的副業,再后來就開起來很多專營煮串的小店,現在過年回家去最原汁原味古老的一家每次都要排很久。
曾經有段時間一度覺得炸串串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沒有之一。豆腐干切三角塊,一根竹簽上穿起三個,裹厚厚一層面糊,放到高溫的油鍋里,根據面糊的厚度炸三五分鐘即可,少了里面的面糊是稀的,豆腐塊也沒味兒,炸久了外皮面太干嚼起來難受,能把握這個火候的攤位很少,只有一個兇巴巴老爺爺無論什么時候都是炸的恰到好處,他的干料也和別人不同,一般攤子都是炸出來控油撒點孜然辣椒就好了,他家的是先撒一層花生芝麻碎(很碎很碎又不是粉渣),然后撒辣椒,最后弄一點孜然,以前不懂孜然為什么放的少,現在想來孜然味重放多了就蓋掉里層花生芝麻的香味了。他家的炸串一口咬下去,外層酥脆,里面的面有奶香,中間的豆腐干熱騰騰,面香豆腐香調料香一起奏鳴,在嘴里嚼著根本不舍得下咽。
(四)
雙十一的時候看到衛龍天貓旗艦店,真是驚呆了,辣條都能賣出高逼格。
大概中國的孩子大多數都是吃辣條長大的吧。跟路邊攤一樣,辣條也是明令禁止偷偷吃的。平常吃的有兩種,一種是那種一大包小賣店拆開散賣的,一根或一片一毛錢;另一種是獨立小包裝,一包五角。
小時候最愛吃的是小包獨立裝的,叫朱大哥麻辣雞塊,從小就口味重,那個豆腐做的“雞塊”不光是用辣椒腌漬,還撒上了白芝麻碎和好像是花椒吧那種調料碎,吃一口又辣又麻又香,就是那個feel~勁爽!
大多數小伙伴都特別愛吃的一種叫辣骨頭,里面是切成小丁的豆筋塊,我不喜歡,一來硬,嚼起來費勁不香,二來一個小丁丁吃著總覺得不夠勁兒,即便是偶爾吃也是一下把半袋倒進嘴里,一起嚼啊嚼。
每個周五下午小學放學都會比較早,住的近的一幫小伙伴就一起湊錢買上三五包辣條,一大瓶可樂,到一個小伙伴家的地下室里,辣條通通倒進一個大碗,一人分上一紙杯可樂,圍坐在一起玩游戲,贏的人可吃可喝,輸的只能吞口水忍著。
(五)
家里的食物最珍貴,一家一個口味一種風味。在我看來我家的姥爺即便是隨便煮個方便面都是一頂一的好吃。
有次看一篇文章里說最差的肉才用作制丸子。完全不同意。過年的時候必不可少的年貨是姥爺做的五大蒸碗:肥而不膩的扒肉條、綿軟卻彈潤的四喜丸子、香糯的酥排骨和酥雞,以及燉到入口即化的冰糖肘子。在這其中,丸子是我心頭摯愛。上好的肋條肉細細切成丁,略剁,斬筋斷脈即可,剁成肉糜就沒味兒了。剁好放芡粉,少許花椒大料粉去腥,揉成肉圓,鐵鍋里油熱下丸子,炸到表皮變金棕色控油出鍋,稍涼取一大碗放姜、蔥、糖、酒與醬油,丸子置上,入鍋蒸制。姥爺最會掌握火候,太爛丸子綿了和肉糜一樣無味兒,太生丸子的肉和面都會腥,剛剛好的是入口即化又有嚼頭。我常常用白飯拌丸子,勺子把丸子切一半,內心還冒著熱氣,再舀半勺米飯一起吞下去,真是美味至極。
上學前班的時候生病,起了一嘴瘡,一直流膿,嘴長不開也沒胃口吃飯,姥爺把蘋果、鴨梨、紫甘藍、黃瓜、香蕉、山楂都切成很小的碎丁,摻入酸奶拌起來,找了把很小的勺子,我們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樹下,姥爺一點點喂我吃,這碗蔬果酸酸甜甜的很開胃,吃著吃著也不覺得難受,高興的一笑,嘴裂撕扯的疼也顧不上了。
小孩子的肚子好像總是空的,我和弟弟總是玩著玩著就又餓了,按我們這里的方言說就是很“xiawa”。有天午覺睡起來兩個人餓的要撓墻,家里沒什么可吃的,姥爺去涼房拿了個大大的剩花卷,找了個鐵架放在爐子上,火舌從爐中伸出來圍著花卷跳圈舞,屋子里彌漫開好聞的面焦味,姥爺取下花卷在手上顛簸幾下,從中分開,在花卷被掰開的瞬間,一種面香夾雜著淡淡的奶味在整個屋子里散開,花卷的邊上被烤的黃黑,很脆,里面的面嚼起來是甜香的。姥爺看著大口吞食的弟弟和我,拍拍我們的頭說:“別著急,沒人和你們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