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覺
1/
他叫辰,今年二十歲,在北方的城市上大學。
他有明亮的眼睛,像深海一樣透徹而不見底。
辰的劉海總是聳拉在額頭上,雜亂無章卻掩蓋不住他干凈的臉,有著南方人溫暖燦爛的感覺。
辰瘦瘦高高,身材是許多女孩心目中男神的標準,但他迎面走來總是一副頹廢落拓的裝束,他總是外穿白色純棉汗衫,下面是洗的褪色但干凈的牛仔褲,褲腿有發卷的須。
辰不喜歡說話,這個原因總讓他與學校的女生隔著很遠的距離,使人難以接近。
很多時候大家看到辰在學校圖書館的一面面高的如墻的書架下面就地而坐,出神地看書,陽光透過法國梧桐的葉子打在他的頭發上,反射出燃燒的紅色。
聚會的時候,他也是不茍言笑的,大家叫他他很久才反應過來,有時候他懷疑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總是游離漂浮其中,他覺得自己應該生的一副狡黠的面孔的,肢體為尾然后投身于江洋之中,遺世而獨立。
2/
辰關掉她的主頁,出神了很久。
他起身去圖書館,在電腦上檢索那本《昭奚舊草》,他憑感覺這應該是本書,不然她叫那個名字應該有些許的含義。
3/
書在二樓的一個接近窗戶的地方,對著高大的白色落地窗,窗外是學校的最大的人工湖,他拿出那本書,書挺新應該是圖書館新收藏的,還沒有多少借。
打開書的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一行娟秀的字跡。
有時候人就不應該抱有好奇心,不應該對前方有著美好的憧憬,辰怎么不會想到這是故事的開始,或許又是故事的結尾,那個故事從很久以前就發生了,并且現在他依舊記憶猶新。
陽光落在人工湖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4/
兮第一次見他,是在他們去報到的路上,那是他還對玩具感興趣的年紀。
她走在他身后,穿著卡其色棉布長褲和白色汗衫,長褲是別有一排的兜兜,是男孩子穿著那種,她干凈粉嫩的臉上掛著微笑,是一種只有孩童才有的邪氣與頑劣。
她叫住他,他理著平頭。
“前面的,站住!”兮像一個小大人兒。
他如此木訥,等她第二遍的時候,才惺惺地轉過身,“是說我嗎?”
等到彼此親密無間的某個間歇的聊天中,他曾問過兮,為什么是他,兮淺淺的笑,說因為剛好他在前面,她只不過需要一個溫暖的安全感。
她讓他牽著自己上學,她說爸爸太忙,沒時間管她,她仰起臉來只能透過濃濃的煙霧看到爸爸滄桑的臉。
辰一直很木訥,像個一大塊發了霉的木頭一樣沒有情感,感覺不到她心里潮濕的疤,很久以后,他們不再是那個光著腳丫走路的少男少女時,他想兮應該就是化為孤島的鯨,羸弱的身軀總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吸引自己,他說她讓他牽手時,像是個命令,自己不敢違抗。
5/
后來彼此熟絡了以后,兮常對辰說,她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辰,最后能夠擁有讓別人擁簇自己的能力,而自己像孤獨寂寞的雪花,一直在飄。
那時候辰還不懂,他不知道這個如同冰雪一樣的女孩為什么那么成熟,有那么漫無邊際的想法,他對她像是一種順從,臣服。
兮是一個喜歡笑的女孩,她的笑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因為你感覺發出聲音好像就能讓那樣干凈的笑聲徹底的破碎,破碎在天際然后消失的無聲無息。
那時候兮就有了mp3,兮常常開著不是太大的外音,她常放著外國一些不知名的音樂,她想讓來往的路人了解她,知道她的疼痛,那種不言而喻的疼痛。
后來辰有一次看到她的筆記本,看著那還算秀氣的字跡中了解到,她來自單親家庭,她的媽媽拋棄了她與她討厭的爸爸,她說她希望他們之間沒有自己,她說自己就像是他們之間的一個重大的錯誤。他們沒有遮掩她,而是將錯就錯下去,就像一個沒有愈合的疤,又在上面種上新的傷口。
她說自己一定要給自己愛的人很多很多的愛,她要狠狠地寵溺他。
6/
她當真對他特別好。
她經常分享給自己的零食給他,她喜歡把小熊餅干壓碎了吃,她說她不忍心自己親口咬碎那么可愛的小熊。剛有速溶咖啡時,她喜歡干吃咖啡,她說自己喜歡那種澀苦纏繞自己的舌尖,那種苦凝聚了一種力量,可他不習慣,他總是看著她自顧自的享受模樣望著出神。
她送給他很多禮物,各式的鉛筆,各式的筆記本,她霸占他的很多課余時間,他們經常學校門口蓮花湖的對面一個空曠的草坪上,春天的時候,附近農田的金燦燦的油菜花一覽無遺,蒲公英的種子漂浮在空氣中,那時候,他們就放肆地躺在這片草地上,貪婪地呼吸這大自然的美妙。
會不時的睡著,是被湖畔特有的黑色螞蟻的觸角弄醒,他會看到她稚嫩的側臉,和那個只屬于他們的晚霞。
再后來,小學畢業后,他們越走越遠,直至再也沒有彼此的消息。
年少的友誼總是那么真實而又脆弱,那種縈繞于心的細膩畫面總是在他青春期的某一個夜晚在腦海上演。當他已不是那個內向的男孩時,他也徹徹底底走出她的世界。
7/
“朝兮不見舊草。”那本嶄新的小說的第一頁這樣寫著,似曾相識的字跡,他感覺腦海有一陣眩暈。
兮曾經送給他一本本花式各樣的筆記本,她說希望自己能把自己的瑣碎記錄下來,等到畢業的時候的還給自己一本。
等到快畢業的時候,他們卻鬧了一個矛盾,原因是她問他話時,他因要忙于學業沒有搭理她,后來她生氣了縮著身子沉默。她不理他。
他內向,沒有道歉,但他知道這不是辦法,但是彼此的隔閡好像不可避免。有時候他想自己再勇敢一點就好,就那么一點點,她就會笑靨如花,她不是真的生氣,她只是需要他。
冷戰持續了很久,直到畢業,他自己鼓起很大勇氣遞給她一個筆記本,被她碰掉了,后來他常常去學校湖邊那個他們地方去發呆,并且一待就是一整天,他沒有眼淚和懺悔。
他輕輕從抽屜拿出那個泛舊的筆記本,窗戶外的蒼翠的松樹有陽光打下來的光斑,他長長的睫毛有閃光的晶瑩,他像回到多年前的那個男孩,落寞地看著他流露在字里行間,自己對她的傾訴……
后來兮是在那個書架發現這本筆記:
兮,你是個令人心疼的孩子,你的眼睛有種溫柔的嬰兒藍,但你把它隱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兮,你生來就是不完整的,你的心是殘缺,所以你總是不斷找人來填補。
兮,你知道嗎?我們都像是在被黑夜拋棄的孩子,幸運的是,我們能夠互相擁抱取暖。
兮,你知道嗎?我很喜歡喜歡你……
她扔下書,瘋狂去追尋他,她為他考進這所大學,他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