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年饃,現在的孩子一臉茫然。我對于小時候蒸年饃的記憶卻是非常的深刻。
還有幾天就是新年了,年味都在商場里琳瑯滿目的貨物上,而我小的時候年味在每一個可以看得見的角落里,大人小孩都在為過大年忙活著,當然最興奮的還是小孩子,在“過新年,穿新衣,吃白饃,砸核桃……”的兒歌聲中,盼望著春節快快到來。
兒歌中的白饃就是白面饃,那個時候糧食比較短缺,平時家家戶戶吃粗糧,蒸出來的饃都是黑的,只有到過年的時候才能狠狠心磨點細糧蒸幾鍋白面饃。誰家饃越白說明誰家日子越好。
蒸年饃算是重要的年味之一,過了臘月二十三家家戶戶就開始籌備蒸年饃,那時候沒有專門的蒸籠,都是用麥草編的草圈,草圈一般和鍋口一樣大小,還有葦子編的墊格套在一起,每年蒸年饃之前,挑一個太陽好的日子,母親就會把家里所有的草圈和墊格拿出來洗刷一遍,然后晾干備用。
那個時候沒有現在方便的發酵粉,蒸饃都是用之前留好的酵面,頭天晚上母親將老酵泡入溫水,拌上兩碗面,拌至筷子能絞動,呈絮狀,放在溫熱的地方,蓋好蓋子,等第二天早上睡起來發面,每年蒸年饃家家戶戶都要發好幾盆面。面發好后,呈蜂窩狀。
年饃有很多樣子,最主要的有三種,一種是祭祀貢品,一種是過年走親戚送的,一種是留著過年自己吃的。祭祀的饃叫獻天,樣式比較單一。過年走親戚送的饃樣式就多了,送長輩的油角角,一般都是出嫁女兒去娘家孝敬父母的。農村人常說,誰沒女兒就吃不上油角角。送晚輩的各種動物或飛禽花饃。油角角的形狀有點像餃子,頂現在的饃四五個大,饃的中間包一點點油,油是用面粉和菜油拌在一起的,不同于一般大饃的最大之處就在于這塊油。花饃樣式頗多且寓意豐富,每一種樣式都包含著祝福。做成魚的樣子,寓意年年有余;還有登高饃,寓意步步登高。留給家里吃的饃就簡單多了,就是現在普通的圓饃饃。
蒸饃的時候村子里關系好的嬸嬸嫂子就會相互幫忙,今天一起給你家蒸,明天一起到她家蒸。手巧的媳婦常常很吃香,早早就被很多人家約好時間請去做花饃。等到揉面的時候,女人們站在案板前一溜排開,盡了力的地揉。她們揉一會兒,把彼此的面團合到一起再揉,一直到揉出的面團光滑。再把面揪成一團一團,一個一個揉成圓圓的饃。蒸花饃要用到剪刀、筷子還有梳子,在巧媳婦的手下各種飛禽走獸活靈活現。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每年蒸年饃的時候都是四五個女人搭伙一起干,那熱鬧的場面里全是年的味道。
饃做好后還有一個重要環節就是要把它們擺放在熱炕頭發一發,小時候每到蒸年饃的時候,我總喜歡跟著奶奶坐在炕上擺放饃,這個看似簡單的活也是有講究的,要把發得快的饃擺在一起,把需要加熱時間長的諸如油角角、大饃還有登高饃等放在炕上最暖的地方,還要時不時翻一下,使之均勻地暖到。常常是擺著擺著,最后把自己擺進了饃的中間。等饃都發好了就上鍋蒸。
先給墊格上擦些菜油,把草圈套上去,再把饃擺進去。墊格遇到熱蒸汽會變軟,又怕它凹下去壓了下面的饃饃,于是在下面的草圈上加一根木桿把墊格撐起來,這樣就不會陷下去了。一層一層往上摞,往往摞到比大人還要高,到了最上層常常需要站在凳子上才可以夠得著,最后用笨重的木頭鍋蓋蓋上,害怕封閉不嚴漏氣上面還要壓上幾塊磚。那時候少有手表或是鬧鐘,無法計時常常在鍋中的水里放一個碗底做的鍋當。有水的時候,鍋當會“當當”作響,要是聽不到響聲,肯定是鍋底燒干了,提醒你趕緊停火端鍋。有時候也會看穿過屋頂灑下來的陽光跑動的痕跡預測時間。
蒸年饃有一道工序很重要----燒鍋。一般來說,先要用大火燒,待鍋四周圍氣冒圓后,然后用小火燒,大概需要燒四十幾分鐘,饃就蒸好了。這樣蒸出來的饃又大又白,又松又軟,又好吃又好看。在揭開鍋蓋之前,大人要用小碳銑盛著紅紅的碳火沿著鍋臺轉一圈說“列祖列宗等饃涼了以后,你們撿最白的最大的吃。”這時,整個屋子里霧氣籠罩,香氣襲人,才出鍋的饃饃最香了,讓人垂涎三尺。香味順著屋子的縫隙飄到巷子里,年前的日子里,滿村滿巷都是麥香味。
在那個生活困難,糧食不充足,飯菜少有油水的年代,我最貪戀油角角里面指甲蓋大小的那塊油。一晃三四十年過去了,社會發展飛快,人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不愁吃喝,拿油角角孝敬父母早已成了過往。現在過年的風俗習慣改變了許多,再也沒有人過年走親戚送饃了,而變成了煙酒禮盒水果,但我總覺得拎著的禮盒沒有從前的年饃有溫度,那時候走親戚串門子都是期盼,滿心歡喜;現在人更多的像是了一件心事,完成一項任務。那些年雖然日子清苦,卻很快樂,容易知足,年饃里都是對新年的祝福,對美好生活的期望,都是親情。現在生活富裕,攀比卻讓人變得不容易知足,隨之而來的是煩惱,或多或少。
快要過年了,我懷念媽媽蒸年饃的那些年。你有沒有想起媽媽蒸的年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