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素
好的愛情從來不是對等的付出，而是有償的回報。等你變好了，一切都就好了。
1.
再見到寧遠是五年后了，回國當天寧遠說要下午約我一起吃個飯，我說好。
下了飛機，我回家洗澡，化了個淡妝，換了一件淺藍色的長裙。站在鏡子前的那一秒，我從未想過自己能這么自信的去見他。
寧遠是一個很守時的人，一直都是。我開車到餐廳時，剛好差倆分19點，抬頭看到他端坐在餐桌前，手里端著一杯咖啡，依舊那么風度翩翩，著實讓人著迷。
我下車走進去，他遠遠看到我，微笑著替我拉開椅子，“以晴，你變得更迷人了。”我禮貌性的笑了笑說了聲謝謝。
寧遠打開菜單點了很多菜，然后很得意的看向我，“以晴，這些都是你愛吃的，我都記得呢。”我尷尬地低下頭，沒有說什么。五年了，一切都在變。
整個過程他都在給我夾菜，問我這幾年在國外過得怎么樣，他問我答，他沉默我也沉默。氣氛尷尬的讓人窒息，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我，“以晴，你怎么都不吃啊？這都是你以前愛吃的啊？”
我抬起頭認真的看了他一眼，“寧遠，你真的知道我喜歡什么嗎？就算你知道，五年了，我愛吃的也在變，一切都在變。”
寧遠沒吭聲，過了幾秒，他說，“以晴，我知道你在怪我，那現在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啊？”
“畢竟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是我一個人熬過來的，現在也不需要你的陪伴。寧遠，我吃飽了，還有事就先走了。”我起身離開了餐廳。那個五年前我曾幻想有一天能和寧遠坐在一起吃飯的地方。如今真的實現了，可我滿滿的都是心酸。
五年了，就算真的還愛，我也想放手了。
2.
五年前，我就像個灰姑娘，一張普普通通的臉卻遍布了斑斑點點的青春印記，1米6的身高卻承受著130斤的體重。每天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齊耳短發，穿著一身寬松舊的泛黃的白色運動衣去上課。大學，那時一個美女如云的時代，每天他們討論的都是護膚品，化妝品，時尚，品牌以及男友。而這些跟我一點邊都不沾。我以為我的這一輩子就這么沒有頭緒的過下去了。
大二那年，有一次室友去和男友約會，我去替她上課。因為去的晚了，進了教室瞇了瞇我的近視眼，一眼望去沒有空座位，我尷尬地低下頭正不知所措。聽到旁邊有個特別有磁性的聲音說了一句，“這里沒人，坐這吧。”后來，整節課我都是懵的，挺直身板，一副聽得特別認真的樣子，可是我心里像有頭小鹿在亂撞，用余光偷看了一眼他的側臉，迷人的讓人心碎。
從那以后，我懇求著室友讓我每次去替她上課，她當時覺得我一定是瘋了。然后我每次理所應當的去上那節課時，目光在教室里搜索了好幾遍，卻再也沒有見過他。
我把這件事唯一告訴了段琪，段琪睜大眼睛問我，“你喜歡他？天，他是我們院系的學生會的，聽說挺多女生喜歡他的。”我聽到是段琪院系的正激動地讓她幫我打聽一下，可又聽到很多女生喜歡他，懸掛半空的心突然掉到了深谷底，撲通一聲連痕跡都不見。想了想，算了吧，畢竟我這么糟糕。
3.
有一天，我正在圖書館選書，突然抬頭拿書時，從書架的空隙里，看到了那個男生。我看著他翻書時認真的側臉，嘴角微微上揚，就像一陣春風拂面而來，我傻傻地楞在那，段琪突然出現拍了我一下，把我從幻想中拉了回來。“哎，看什么呢？那么投入，都叫你好幾聲了不答應。”然后順著我的目光朝他的方向看去，會心一笑，拉著我就跑到他面前，我還不知道什么情況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我第一次這么認真的看著他，四目相對，我臉突然一下紅了，轉身倉皇而逃，像個偷竊失敗被捉的小偷。
后來，段琪告訴我，他叫寧遠，和段琪都在學生會工作，關系還不錯，本來那天，拉過去我和他打招呼順便讓我們認識一下，結果我的落荒而逃留下他們在原地傻了眼，彼此一下都很尷尬。
“段琪，他會喜歡我嗎？”我認真的表情讓段琪哭笑不得，她拍了拍我肩膀，“不會，像他那么優秀又高冷的男生你覺得會喜歡平庸的你嗎？”
“可我真的很喜歡他。”
4.
他常常在圖書館看書，我經常在圖書館看到他，但是從來不敢和他說話也不敢正面看他，只是偶爾從書中抬起頭偷偷瞄他一眼，就那么一眼，我心跳的幾乎都要蹦出來了。有一天，從圖書館出來，天色已晚，并下起了很大的雨。我看到他沒帶傘，著急的眉毛擰到了一起，我舒緩了一下緊張的心情，鼓起勇氣走過去，低下頭小聲地說，“一起走吧。”
我沒有看他的表情，在大雨中，我們肩并肩，那時我多么希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時光就靜止在那一刻多好。他很貼心，拿著傘柄的他，一直把傘傾斜在我這面，我稍微偏了偏，他又偏過來，“沒事，我個大男生，淋點雨沒有關系，你不要感冒了。”然后他把我送回去，執意冒雨回男生宿舍樓，我不肯，把傘遞給他，轉身就跑了。
第二天，天晴了。同學說樓下有個男生找我，我正好奇，從窗口望去，是他。我緊張的問段琪，穿什么衣服下去見他，我的頭發亂不亂。段琪搖了搖頭，嘆口氣說，“以晴，人家只是來還你傘了，你至于嗎？搞得像約會似的。”
然后我沮喪的也沒有換衣服就那樣下去了，寧遠把傘遞給我，微笑著說，“謝謝你。”然后轉身走了。他笑的時候如那天的陽光一樣，暖得人心里癢癢的。我回到宿舍后，還抱著那把傘傻傻的笑著，感覺上面沾染著他身上的味道，讓人沉迷。
5.
我總是歷盡千難萬險去接近他，關心他。我讓段琪替我做眼線，有什么情況都要告訴我，他生病了我就悄悄買上藥給他放在桌子上，全面地從他的朋友那打聽他喜歡吃什么，喜歡聽什么歌，看什么書，有什么特殊習慣。那時的我是那么渴求知道他的一切。然而這一切都是在暗中進行，我從未當面去告訴他我的心意。
段琪說就算你不告訴他，你做的一切他還是能看到眼里的，人都是有感應的。我知道他喜歡一張限量CD很久了一直不舍得買，就在圣誕節那天我跑遍所有的商店，用我打工掙來的錢買來送給他。我和室友們打了一個賭，在晚上12點之前如果他給我打電話，我就表白。段琪也在，她說，“以晴，你真得想好了嗎？你做好承受后果的準備了嗎？”我堅定的點了點頭。段琪說，“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但是你一定要堅強。”
離12點還有倆分鐘，我抱著手機一直傻傻守著，有一點動靜就不顧一切的按下接聽鍵。在離12點還有幾秒時，屏幕亮了，上面顯示著“寧遠”，我激動的差點把手機扔了，趕緊接起來，“喂，以晴是吧？我寧遠，你送的禮物我收到了，謝謝你，我很喜歡。”我屏住呼吸，生怕暴露自己緊張的心情。“嗯，是我，你喜歡就好。”我盡量平息自己亂了節奏的呼吸聲，那邊沉默了。我突然一下緊張起來，心跳的特別厲害，算了，豁出去了。“呃，呃，那個，寧遠，你在聽嗎？”
“嗯，我在。你還有什么事嗎？”那邊有磁性的聲音像電磁波一波一波的撞擊著我的心。
“寧遠，我想和你說個事。”
“嗯，你說。”
“我喜歡你很久了。”
“嗯，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領了。”
“那你要不要考慮嘗試接受我呢？”
“以晴，我還不打算大學談戀愛，對不起啊。”
“哦，好吧。那你早點休息。”
我掛了電話，眼神呆滯，全身突然那么疲憊，就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一樣。突然又胸口悶的透不過氣，感覺像溺水一樣窒息。段琪嘆了口氣，抱住我，“想哭就哭吧。”然而我卻無力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我癱在她身上，頭靠著她的肩膀。過了很久，我說，“喜歡一個人怎么就那么難呢？”唇邊突然感覺濕濕的，滑到唇線，苦澀的，咸咸的味道。
6.
那一天之后，段琪怕我難過，說要每天陪我上課，吃飯，在圖書館學習。然而我沒有，我少言寡語了兩天，兩天我把喜歡他這么久的時光回憶了一遍，封存了起來，我是個愈合能力很強的人，一直都是，哪怕他是我第一個這么認真去喜歡的男生。
一個月后，我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包括了減肥，美容，穿衣，讀書，還有我打算考研出國。從沒有哪一刻比那時更堅定，義無反顧。
我每天早晨天剛剛蒙上光亮，我就起床讀一個小時的英語，記單詞。然后去操場跑步，一圈一圈，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力量。中午就去學校附近的餐廳兼職，晚上就泡在圖書館，直到關門我才回到宿舍里。
每天10點準時上床睡覺，不熬夜，不睡懶覺，睡前讀一本書，敷一個面膜，做一些簡單的瑜伽。我開始控制飲食，開始嘗試很多以前不敢嘗試的穿衣風格，開始留長發，開始學著化妝，學著怎么提高自己的審美，學會過有品味的生活。
7.
大三那年，我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自己身上，讀了很多書，反而對這個世界更包容了，待人待己更溫和。在這一年的時間里，我專心攻讀研究生，那段時間里，我一個人抱著厚厚的參考書，有時候被鎖在了圖書館自己都不知道，第二天洗漱一下繼續學習。壓抑時晚上就在操場跑步，抬頭望著星空時，我覺得是那么美。
還沒畢業，我就拿到了國外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我在的學校是一個二流的本科院校，每年研究生了了無幾，那一年我是我們學校唯一一個提前被錄取的學生。
也是那年，我1米6的身高，瘦到了90斤，盡管還是平凡的面容，卻細膩而有光澤，最重要的是我多了一份眼神里的神韻和骨子里透出來的氣質，當然這都是后來別人見到我時對我的感覺。
我的衣柜里不再只是簡單的灰和白運動褲，有了各式各樣的長短裙，對搭配衣服熟練的得心應手。出門前，我會化一個淡妝，也終于我等到了長發及腰。
8.
后來，我再站到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從以前的把自己丑哭了到現在被自己美哭了，這幾年的所有所有我都覺得是值得的。
我從那個圣誕節后鮮少見到寧遠了，果然少了很多精心設計，也就少了那么多恰到好處的巧合。同時我也自動屏蔽了關于他的消息，曾經愛過，這就夠了。
我在國外生活的幾年里，段琪曾偶爾和我提起他，我也就裝作不認識一樣。有一天，段琪說，“以晴，他那幾天來找我了，他和我要你的聯系方式，他知道你出國后就和他女朋友分手了，他說以前你對他那么好，他不懂得珍惜是他不對，他想等你，重新來過。”我沉默了很久，掛了電話。快十點了，我關了燈睡覺，這么多年，這些好習慣我從未改變，包括愛他。
我沒有讓段琪把我的聯系方式告訴寧遠，畢竟這么多年了，也不是說能重新開始就能的。何況，在他拒絕我沒多久就換了好幾個女朋友。最重要的是，我對他的愛已經漸漸消磨在那些漫長的時光里。
9.
我回國后，把寧遠請我吃飯的事告訴了段琪，她以為我們還會有下文，也許還會在一起。可是，我苦笑著告訴她，“段琪，曾經在我最勇敢最無所顧忌的年紀里用真心去愛一個人，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他，可惜他不要，慶幸的是，我沒有在最好的時光沉迷在他身上。我終于明白，喜歡一個人重要的不是你對他有多好，而是你有多好。”
段琪為我這幾年從內到外的改變而嘆服，她說，“不過，我一直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讓你有那么大的決心說服自己放棄一個不對的人。”
我想了想，說，“想忘掉一個人，就要先愛自己，肯定自己，永遠不要去想，在逝去的愛情中我做錯了什么，這樣會讓自己陷入深坑出不來，把過錯歸咎到對方身上，慢慢的你會發現我不愛他了，我也不恨他。”
10.
有些感情糾纏久了，到后來你已經分不清，到底你是要愛，還是要贏。當你意識到他是不對的人，久而久之自己就會堅持不下去，自欺欺人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做盡一切委屈自己的事兒，拼了命的對他好，連外人看著都覺得心疼，而他終于從不喜歡轉變成厭惡，你也就放下了，有時只是求一個心安，告訴自己我已經竭盡全力，并不是真的有多留戀這個人。
現在，我不愿將就自己去投入一段不舒服的感情。最好的感情就是我需要的時候你剛好在。所以，即使我現在還愛寧遠，也不會和他在一起了，何況我也分不清那為數不多的感情是不是愛。
即使我還是一個人，卻越來越會生活了。至少我不用再為了誰去委曲求全，曾經在我生活一塌糊涂時，沒有人肯陪我走過最艱難的時光，現在一切都變得整齊的讓人羨慕，也就不需要什么多余的人來填充我的生活。
11.
恰好指針馬上就要走到10前，我抬頭看了一眼，洗掉敷完面膜的臉留下的汁漬。然后更新了一條微博：
“慶幸的是，我沒有把最好的時光浪費在錯的人身上。”
剛發送成功，提示音顯示有人評論“你確實變得很優秀”。我點開，是一個剛剛關注我的人，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我沒有回復，靜靜地合上電腦，剛好10點，熄燈，一夜好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