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食

現在我的手邊有兩個摞在一塊兒的透明餐盒,底部的殘余昭示著它們曾經的主人,一個菠蘿包,一份龜苓膏。這兩個餐盒除了長得一模一樣以外還共享一個特點,即它們的前主人都非常難吃,用李大嘴的話就是——“泰瑞寶!泰瑞寶至極!”

這是我今天的第三頓飯。我上午吃了螺螄粉,罪惡地看了四集《老友記》,點了沙縣,然后又睡了一覺,從一點到四點。然后吃了腸粉和菠蘿包。

不能再拖下去了,周一是交稿期。打開錄音稿,有四萬多字,四號字體,81頁。看不下去。

刷微博(這是我拖延時成捆打發時間的利器,看1~n個平時不關注但知道的人的微博,好幾頁,看到煩,再從一個的轉發點進另一個,看到煩,并不能解壓,只是我突然想到,可能我不關注太多人,就是為了在一些時候有更多的選擇可以這么看他們的微博?),看見錢佳楠說:這個世界上野心勃勃、熱情澎湃的人太多了,忽然覺得不求上進的人好可愛。

我似乎已經告別上進很多年, 卻一直執著于“求”與“不求”。前天和室友念叨,覺得特別佩服那個匈牙利譯者的一點是,他出身書香門第、受過精英教育,卻活得完全沒有包袱。學了六年的醫說轉就轉到藝術心理學,研究生即將畢業,一言不合就到匈牙利流浪,當中醫、考廚師證、成為黑戶、每天等著各朋友招呼自己吃飯、跟著朋友到農村殺豬……如果哪天朋友們都忘了叫他,他就餓著,那時他只有六十公斤,身上肋骨一道道。記者追問:你覺得自己是底層?他說是的:沒有親人、沒有工作、沒有未來,不知道未來在哪里,連寫信的錢都沒有。

而就在打下上面那段的時候,我驀地想起了《嘉莉妹妹》里的那位赫斯渥先生,從金光閃閃西裝革履,到失業、失家,每天夜里排在流浪漢的隊伍里,等待有施善者賞給自己一角錢(或是一塊錢?),并坦然于這種狀態。“太慘了”,小學的時候我在南屏街新華書店買下此書帶回家,表姐看到封面就如此評價,我當時急迫地看完,也沒有懂哪里慘,猜測應該是指赫斯渥先生的飄零經歷,或者嘉莉的“墮落”?此刻看,慘的應該是這種真·完全·24Kflop的人生態度吧。

晚上七點半到九點半的兩個小時,我在純凈的焦慮中度過。沒有比摘抄和背誦更好的方法。得過麥克阿瑟天才獎的我并沒有看過其作品的小說家李翊云說。那一定是極有道理的。但我懷疑起自己是否使用。每次當我翻閱微博轉發、知乎點贊、豆瓣喜歡、微信收藏……里的舊賬,都會發現數量龐大的我認為通過這些手段可以記住卻早已忘記的東西。蔣方舟在知乎和微博上都寫過,自己的方法是把要記的段落在電腦上打一遍。于是有時候我也分享、發狀態、建立新日記,但沒用,沒用的。我能脫口而出的只有零散的八卦、微博的段子,我能記住那些我關注的人的性格、甚至拍照的習慣,卻說不出我真正想記得的東西。小時候在一本拙劣的故事書(很可能是《故事會》)里,看到一個很有警示作用的故事:一個年輕人得到了一個可以改變自己記憶的東西,他在腦子里裝下天文地理數理化知識,考試很強大;然而他變得欲求不滿,開始把所有關于情感的記憶置換掉,換取更多的知識和技能,最終變成冷淡的魔鬼。我想,如果讓我選擇,我會瘋狂地把頭腦里那些不感興趣的八卦棄置,塞入文學史、社會學專著、各國歷史……塞入所有我每天想著卻沒讀的東西。

在墮入純凈的焦慮前,我在微信上和幾個朋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回復迅速、主動開啟下一話題,顯得非常閑。其中我還提到《看不見的城市》。然后又翻原文,找到這段話:每到一個新城市,旅行者就會發現一段自己未曾經歷的過去——已經不復存在的故我和不再擁有的事物的陌生感,在你所陌生的不屬于你的異地等待著你。這是一本我讀了覺得好,卻無法評價的書(這樣的書對我來說有很多,大概是源于生活經驗、文學理論素養的雙重匱乏)。不過今天又看到,我想到了在中衛住的青旅。那是一間平房,中有小院,有棵樹,樹下有躺椅。同去的姑娘看到此景十分激動,向我回憶她小時候住的院子,“和那個一模一樣!”真高興她能有這樣的體驗,而以后我應當也更能記住卡爾維諾那句有點拗口的話。

又過了一天。

錄音稿還是沒看完,原定的補采拖到明天,所以我今天依舊一事無成。我看了八集《老友記》,從第五季跨到第六季,從Chandelier和Monica還想方設法哄Joey瞞著眾人,到他們計劃“move together”,時間過得真快啊。里外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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