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青春里，唐是一抹重彩。
從大一時結為友誼宿舍開始，我們就一見鐘情。其間歷經無數情侶間的小風波，但每次都能化險為夷，破涕為笑，言歸于好。
畢業后，我們說服家人，留在了聊城。他在城東，我在城西，我們成了周末情侶。
遇見唐之前，我也不確定自己喜歡什么樣的男孩。遇見他之后，我覺得他哪哪都好，正是我最想要的類型。
他不笑的時候，俊秀中透著淡漠。一笑顯酒窩，甜得流光溢彩，讓人不知不覺地跟著他笑。
剛認識的時候，我們有說不完的話。常常說著說著，太陽就落到了山的那一邊。后來熟悉了，一句話提，個開頭，對方已了然。有時交換個眼神，彼此就會心一笑。我們呆在一起時，常會聽著同一首歌，各看各的書。不發一言，卻仿佛千言萬語盡在其中。
工作之后，我們只能靠短信聯系。我的工作時間比較穩定，壓力也比他小，通常是我主動發短信給他。他偶爾會秒回，大多數時候是隔幾個小時才回，有時甚至沒回。
我們大學四年膩在一起的日子，養成了互道晚安的習慣。工作之后，睡前打電話給他，有時他在應酬，匆匆掛斷，有時他的手機沒信號。有時他在宿舍，接通之后，感覺沒了以前那種甜蜜的味道，象老夫老妻之間的例行公事。
慢慢的，我們的短信內容越來越單一，無味，有事說事。我們已經很少討論音樂、電影、書籍，旅游也離我們越來越遠。
周末見面，在初見的激情過后，我們的話題越來越少。稍事休息，又匆匆分開。
平常的日子里，他是我觸不到的戀人。
02
我和幾個女孩子合租在一個小區里。
小區的環境清幽，鬧中取靜，象城市里一個綠島。我晩上經常下來散步，排遣心中多余的思緒。
有晚饑腸轱轆，于是轉到湖邊美食街去覓食。
走著走著，發現有家叫老羊私房的店面蠻有特色。古樸的門面，掛著一溜喜氣的紅辣椒，莫名心暖。于是信步推門進去。
里面有幾張笨拙的木桌木椅，錯落有致。挑一張窗邊的椅子坐下。服務員遞上菜單，翻了下，里面有一些家常小菜、點心和各種養生粥，于是點了一碗瑤柱白果粥。
窗外是一條湖邊的棧道。燈影迷離，夜幕下的湖面似籠著一重輕煙。波光瀲滟處，藏著道不清的秘密，欲語還休。
粥端上來了。盛在一個青花瓷碗里，底下墊一純白碟子。光看色澤已經十分討喜。晶瑩透亮的白粥，隱約可見嫩黃的白果。水和米已經徹底交融成糜。勺一口放進嘴里，溫香鮮美的感覺在舌齒間游走，讓人不忍下咽。
正吃著，窗外下起了雨。雨打在窗上，匯流成溪，在燈影下變幻出各種無常的幻象。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下雨常會叫唐送傘。他撐著透明的油傘，傘下的身影越近越清晰，轉頭看到我時，眼里煥出神釆。
我正想得出神，服務員拿過來一個小碟子，上面有一個澄黃色的小餅，說：
“這是我們店今天的新品，送你嘗嘗。”
咬著酥軟溫香的小煎餅，心底的寒氣一點點地消散。
結完賬，雨還沒停。
我正向窗外張望，猶豫著要不要再坐一會，一個醇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把傘先拿去用吧。”
一個微胖的中年人站在我身邊。理著寸頭，干凈而溫和。
“謝謝。”
這是一把老式的黑色大傘。平時我從不會用這種款式的傘，這一晚，這把傘卻讓我覺得分外堅實、牢靠。
03
畢業之后，沒有了唐的朝夕相伴，我學會了和自己相處。
一個人逛街，欣賞各式櫥窗和百態行人。看到熱乎的情侶，也漸漸不會再覺得孤單無處躲藏，坦然面對，從容路過。
一個人看書、看電影，有感悟會寫下來，開始學習和自己對話。
上各種網絡課程，養成運動習慣。閑暇時間少了，等唐回信的時候也沒那么難熬了。
我喜歡上了老羊私房的各式粥品。晚餐和宵夜經常在那里。從聊天中，得知老板的一些零碎信息。他姓楊，也屬羊，叫我喊他老楊。我向他討教熬粥的技巧，他說，你想吃過來這里就可以了，何必麻煩？想想也是。
他喜歡研制各種新式點心來配粥，每每讓我驚喜莫名。吃著鮮香的點心，喝著溫軟的粥，感覺心里的皺折一寸寸被燙平，連肢體的疲憊都煙消云散。
美食里藏著智慧和溫情。一個人的日子，有了美食的陪伴，開始感受到煙火里平和的快樂。
周末，唐約我到我們常去的餐廳吃飯。
短短一年，他巳經褪去了學生時的青澀與稚嫩，舉手投足間流露著一股游刃有余的穩重，只是看我的眼神好像多了點欲言又止的感覺。
吃完飯，我們喝著茶，相對無言。茶煙裊裊，飄在我們中間，他的臉變得有點模糊。
“凌妹，我有話想跟你說。”
“說吧。”
“我們以后做兄妹好嗎？”
我沉默了一會，問：
“你愛上別人了？”
“恩。”
雖然暗地里猜測了無數遍，真從他嘴里說出來，那種刀鋒劃過心尖的感覺還是那么凌厲。
“我沒辦法自欺欺人地把你當哥哥。”
“對不起。”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住處的，只記得把房間里一盒滿滿的樣品酒喝完了，然后昏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刺眼的陽光把我喚醒，那種磨鈍了的痛感又如潮水襲來。我的青春在這一天正式結束了。
04
一個星期之后，我的生活表面上恢復了正常。
這天散步來到老羊私房。門前的柱子邊拴著一只金毛犬。眼神溫順，毛發在夕陽中流淌著光彩。我蹲下來摸著它柔軟的金毛，它吐著舌頭，乖巧地看著我。這時，老楊走了出來：
“它叫金水。”
我笑噴：
“怎么不叫旺財？”
“你不覺得它的毛看起來就象金色的水嗎？”
確實，就象陽光下跳躍的小溪。
“這段時間是不是不舒服，經常叫外賣？”
“恩。”
“現在好了吧？”
“沒事了。”
“你今晚別喝粥，試一下我們店里的燉湯吧。”
“好。”
接下來的日子，我不只把老羊私房當成了飯堂，還經常借他家的金水去散步。
老楊也住在同一個小區。他一個人住。家里永遠有各種新奇美味的零食，還有很多電影碟片和好書。他每天中午開店，周末的早上我總喜歡賴在他家，吃著零食看書或看電影。他家的影音效果象個小影院，看得特別過癮。他有時陪我看，有時做自己的事。我漸漸把他家當成了娘家一樣的存在。
有次我正看著書，他說：
“你今晚過來好嗎？”
“什么事？”
“今天我生日。”
“好。”
晩上，我到老羊私房等他打烊，然后陪他一起回家。他提著自己烘的小生日蛋糕。
我和他一起吹蠟燭，金水在旁邊看著。然后分成三塊，也給了一塊金水。它吃得滿臉都是。我一邊笑一邊用紙巾幫它擦。老楊在旁邊拍照。
我送了一條皮帶給老楊，他回送了一條刻著我名字首字母的鏈子。他說：
“做我女朋友吧。”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表白，心里還是暖得要命。我裝作不動聲色地問：
“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第一次送點心給你的時候啊。”
“不是每個客人都有嗎？”
“我長得像雷鋒嗎？”
“你藏得夠深啊，老狐貍。”
“是老山羊。”
“還少幾根胡子。來，我幫你畫上。”
“別鬧，先回答。”
“回答什么？”
“還在裝傻。”
老楊把我抱在懷里就開始用頭拱。
我癢得受不了，大叫停。
他說：
“怎么樣？”
“先試用半年再說吧。”
我現在已經很少發短信了，有什么事就直接打電話給老楊。再也不用猜測，也不用等待。老楊沒空陪我的時候，我就和金水玩。每天吃過晚飯，拉著金水，在小區里漫步，聽風拂過樹梢，偶爾跟認識的人打個招呼。
生活就象緩緩流淌的河水，不急不躁，流過四季，帶走落葉，飄來花絮。偶爾想起唐，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人了。
此心安處，是吾鄉。
（無戒365挑戰營習作）
和風微熏，陽光正暖，你喜歡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