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陽|年味

年味

圖片來自網絡

年的味道,不單單來源于吃喝,更重要的是“人味”,事物的變化,時光的流逝,不知不覺中,年已不再是曾經的面目,味兒,也不再是原來的“年味兒”。

大概是因為外出務工的年輕一輩人,到過年才能回老家一次,相聚的日子總是短暫,所以全家人集體備年貨,做吃貨的時光,顯得愈外珍貴,過年的喜慶氛圍,在一點一滴的勞動中滲透出來。然而,村子里越來越多的年輕兩口子因給娃陪讀,或進城務工,便搬去了城里居住,留在城里過年,老家屋舍也變成了偶爾的回望,有事時候才捎帶著回村里看看,雜草爬滿了窯前屋后的小徑,占領了院落,荒蕪的良田與土地顯得凄涼、無奈。越來越少的家里用紅色妝點門面,漸漸長大的孩童已模糊了當初父輩們的“年兒味”,往年每家每戶遵循的舊例,卻漸漸地失了顏色,年兒味也就淡了。

家鄉(個人拍攝)

雖已過去多年,但“穿開襠褲”的童年記憶卻愈加的深刻。過年是貧困農家娃兒們最深的期盼,也許是因為一句,“娃娃盼的過年哩,三十黑了他爺給娃撒錢哩”,也許是因為只有一年到頭才可以穿上新的衣服,也或許是因為過年有大批好吃喝的緣故……

記憶中,年前趕“會”是人山人海,總是家里全體出動,父母帶著我到黃堡集會上,或者到川口招商市場置辦年貨,買酒買蔬菜,稱糖買對聯,割肉買橘子等等,大包小包樣樣數數齊全,我背著一口袋瓜子洋糖,高高興興地走在最前頭,母親提著幾包年貨追著我,父親則手里提著大肉,肩膀前后搭著一捆帶魚和兩桶可樂走在最后邊,一步一步的爬上了“西畝咀”大坡,飲料是我的最愛,因為只有過年才能大口大口的喝大瓶可樂,所以一想到這兒,爬坡也渾身有勁兒。

穿新衣服是小時候最大的盼頭,一年買不了幾件新的,全指望過年的時候了。買回來的新衣服試穿幾遍后,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柜子里舍不得穿,因為總是覺得沒有到大年三十晚上都不算是過年,年還未到就不能穿,穿了就成舊的了。

放炮I(圖片來自網絡)

那時候的一串鞭炮都是拆開來放,和幾個小娃兒們左手拿一根點著的香,右手拿炮,點燃后迅速扔出手趕緊捂住耳朵,或將點著的炮扔進冰窟窿里,“咚”的一聲巨響,泥水飛濺滿身,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黑蜘蛛擦炮”、“圓球球摔炮”、“穿天猴沖炮”更是玩得不亦樂乎,有些膽子較大的娃竟放“大地雷炮”,嚇得我們幾個小娃躲在墻背后不敢出來,別提有多過癮了。

壓歲錢(圖片來自網絡)

最高興的就是到了三十晚上“撒錢哩”,其實無非就是小爺,叔父給的兩塊錢,在外工作的自家大伯給的五塊錢,但對于平時用慣了一毛兩毛的我來說,簡直是一筆巨款,母親總說,“撒的錢要放到枕頭底下,睡覺時候得枕著睡一晚上,這才是壓歲錢。”可到最后錢還是上交于父母,作為來年的上學報名費。

記憶中每年過了臘月二十五,村上便開始組織排練敲鑼打鼓隊伍,扭秧歌,踩高蹺,“大頭娃”等民間表演種類,到了正月十五那天各個大隊之間相互較量,評選最優隊伍。有時候過年,羅寨也會搭臺子唱大戲,外爺帶著我坐在前排長條凳子上,看得入神。有“殺廟”、“二進宮”、“三娘教子”、“周仁回府”等知名秦腔折子戲,臺子上的角兒“我周仁——”地扯開嗓子,自拉自唱,進入了角色。

民間社火表演(圖片來自網絡)

這兩年,每到過年前,支付寶“集五福”潮流已席卷整個人群。無論男女老少都抱著手機四處集福。福文化,是中國源遠流長的一種傳統文化現象,在甲骨文中的“福”字書的是把裝滿酒的器具擺在神前的形狀,以此象征生活的富足感和對未來美好生活憧憬。《說文解字》中注:“福”,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在《書經》中,福已具備了完美的抽象意義,“福”指“五福”,即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經命。福,一個多么親切的字眼,貼近人的內心,照射人的靈魂,滿足人精神上的追求,愉悅和享受。我想,支付寶“集五福”更多的意義也正是如此,也是為提醒人們“年”到了,將已經淡了的年注入新的“人味”,而并非只為分得部分財錢。

曾聽父親說起過,他們兒時過年,和平時無較大差異,沒有新衣服,也沒有壓歲錢,穿的是奶奶縫的臃腫的棉襖棉褲,一針一線納的“棉窩窩”,能吃到一個冰糖,一包雞蛋糕已經算是人間美味了,家里也沒有電視機,只有跑很遠的路程到別人家,幾個小伙伴圍著一臺十七寸大小的黃河牌黑白電視機,看最愛的《大俠霍元甲》、《陳真》、《射雕英雄傳》。雖條件艱苦,卻年味十足,內心的激動早已按耐不住,期望著早些過大年。

現如今,家家戶戶生活水平提高了,論穿著,一年到頭穿紅戴花,論吃喝,也似天天過年。新年無非就是忙活兩天,有的家里干脆也不用蒸饃,直接從外頭買來現成的白面饃饃,蒸碗,帶魚等熟食,甚至也免去了往年的“支油鍋”,只為圖個省事兒。十來歲的小娃兒們也不再滿山峁滿溝畔亂跑,而是窩在家里電腦前打游戲“挖僵尸”,在手機軟件上“狂奔”,也提早進入了“低頭族”行列,戴上了近視眼鏡。平時的零花錢也以“塊塊錢”居多,對于百元面值的壓歲錢早已是習以為常,對于年兒,也失去了那份憧憬與盼望。

孩童電腦上“狂奔”

太多的回憶仿佛就在昨天,時常感嘆現在的過年愈加無趣,丟失了“味”,可記憶中的年味到底去哪了呢?

是年味淡了?還是“人味”淡了呢?花相似,人不同,年復一年,道一聲過年好,卻早已年是人非。


孫陽

2017年1月26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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