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里窮,我媽嫁給我爸的時候連像樣的房子都沒有,就是破磚爛瓦下堆滿干草垛子當床,在外看這個房子就像是被原子彈轟炸過一般。所以二十出頭的夫妻倆,以草為床以天為被。
大概就是這么窮。
后來他們拼命的打工賺錢,好不容易攢下來了一些錢,我爸也不知道跟誰學上了賭,導致家里一直處于負債的狀態。
我爸不僅好賭還貪玩,前些年攢下來的錢就這么在半年就被他敗光了。
后來欠的太多還不起被人捅了一刀進了局子。
聽我媽說,那個冬天,她提溜著我姐挨家挨戶借了個遍才將他保釋出來。那年過年,是蹭飯吃的。連地里的青菜都要留著換錢治病。
后來我就出生了,一點點長大,淺淺的從我爸的神態言語中知道我爸不喜歡女孩,也就大致知道了我一生的軌跡。
村子里沒有高中,高中得去幾十公里的縣城讀,在那個交通并不是村子里,我又是個女孩子,讀到初中認識幾個字就得了,留著錢得給弟弟娶媳婦呢。
那時候,時興去外打工。這畢業了,也算是去大城市見見世面,打個工,賺點錢,貼補家用,工作個四五年,差不多二十了,回來嫁人。
當時我爸給我說了好幾家子,人家生了兒子,都是和我年齡相當,家庭條件和我們差不多。
小時候我長得好看,在村子里算是長得大氣的,又嘴甜懂事,老是喜滋滋的,特別甜,大家都可想讓我當兒媳婦兒了。
結了婚啊,就得生孩子養孩子,照顧老人,伺候丈夫,賺錢養家,如此的重蹈覆轍。
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21世紀了,怎么還會有那么困難的時候,但是事實真的就是這樣,小時候一起玩泥巴的小姐妹們都嫁為人婦,過著柴米油鹽醬醋茶復制般的生活,沒嫁人的家里也都急的不行,恨不得直接領證結婚。
這證可是有法律效應的,這一領,在視野狹隘人言可畏的農村,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還好我不在那個范圍里,這得感謝我十歲家里那場大火以及我爸那場大醉。
那年八月盛夏,知了嗡嗡叫,就聽大門砰的一聲,我爸回到家里就開始喝酒耍酒瘋,懂事聽話的姐姐開始勸爸爸少喝些酒,他隨手就是一巴掌叫一聲滾,我和姐姐躲在角落里不敢吭一聲,姐姐啜泣著,卻不敢發出聲。
媽媽平時都是外出打工,只有在過年才會回來看我們姐妹倆。
我從小和我姐不一樣,我姐被打了一聲不吭,我就不行,我吱哇亂叫又下跪又拽褲腳的求他原諒,雖然沒犯什么錯誤。
我爸就給我媽打電話,亙古不變的要錢,不給錢的話,就讓我媽再也見不到我。
我爸就給別人打電話說我的各種信息,電話一掛,提溜著我就往出走,走到一棵大楊樹下,知了還是不停的叫啊叫。
反正后來我沒被帶走,被聞訊趕來的舅舅帶走了,舅舅破壞了他的好事,揚言著要把舅舅家的草垛子連帶著房子一同點了,拿著火把就去了。最后還是被村里人攔了下來。
這事在我們村轟動不小,我們家也都成了村里的名人,被別人議論來議論去的。
第二天,我媽匆匆趕來,一把就把我抱在懷里了,當時的心情我到現在都無法準確的形容出來。
我媽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帶走了我,在之后的五年同所有人抗爭,終于和我爸離婚了。簽字的那一刻,我爸異常的平靜,除去了平時的張牙舞爪,靜靜地看著我,我也看著他??赡苓@一別將會一生都不再見。
他走過來,仔細的把我端詳的一遍。這么多年,我們父女唯獨那一次的對視飽含深情。
許久他問我,你恨不恨我。
我說,不恨,可我不喜歡你。
他又說,我會想你的。
我沉默不語
后來就再也沒見到過他,
現在我家還是不富有,但是母親善解人意,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帶給我很大的生活動力,希望我可以成為主宰自己命運且快樂的人。
我現在在沿海城市上了大學,吹過海風躺過沙灘,見過高科技,領略過異地風情,也在這遇到了溫暖柔和的男孩子,拉著我的手帶我走遍各個景點。
體驗到了大學的豐富多彩,認識了各種各樣充滿魅力的人,和他們成為了朋友。甚至認識了一些作家,試圖與他們聊天飲茶,見到更大的世界。
我本該在那樣的小村子里打工、嫁人生子,與那些姐妹們共存在共消亡。我為自己爭取了機會。
今年我20歲了,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含苞待放的年紀。村里的姑娘們還在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辛苦忙碌,卻以為自己以為的就是全世界??杀氖牵麄兊娜松苍S已經結束了。
還好,我當年被舅舅救了回來,還好我有這么愛我的母親。
所以我從不抱怨生活,生活給我什么,我就熱愛什么。
感謝生活給我一個重生的機會,感謝生活讓我學會珍惜。
人生哪來那么多的一帆風順,不經歷那場意外,我不會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是幸福的。
眾生皆說苦于生,只因眾生生于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