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二,寧國府太平縣人,橫行一潑皮。
其性好勇斗狠、嗜賭成性,兄弟無不與之交惡,不愿往來;游手鰥夫,無以為業,唯靠父母舍些散碎銀錢以度日。
有日聽聞鄰近野地有大墓,墓有陪葬,心向往之。入夜順得鄰人器具,偷往傳聞之地,意欲盜得珍寶,陡然暴富。
徒勞半夜,未見傳言大墓,又竭力半晌,深可丈許,仍舊空無一物。憤然唾罵,揮器亂砸,卻不想碰觸一石,石土分落,露出一團。如土石,卻觸手柔軟;如生物,卻無眼鼻口。
攜之歸家,以水洗凈,只見軟彈彈白生生一團肉,仍不知為何物。深以為奇,逐問旁人,無人可知,唯有藥鋪掌柜識得,稱之為肉芫,可入藥,傳為秦皇長生之方,欲以五貫錢購之。
郝二不許,自以為奇貨可居,便稱之長生不老藥,百金可換。藥鋪掌柜嗤鼻,鄉人無不以之為胡言,只做笑談。
日久無人問,好生忿氣,又想五貫售與藥鋪,可誰人不知郝二潑皮無賴,拒之門外。
故自買酒嘆時運不濟,獨酒無菜好生無謂,遂切了大半肉芫,蒸煮以佐酒,酩酊大醉。
隔日有外地客商上門,詢問肉芫之事,好二聞之大悅,竊喜前夜食之未盡。
見客商遠來問詢,遂以百兩黃金為價;客商見其不誠,當下跨步出走,郝二張慌攔下,又報了百貫,客商又走;如此反復,以十貫錢成交,又至商行兌得現錢,喜上眉梢,以布包之相換。
郝二手終有余錢,復恣意揮霍。賭場與人口角,進而斗惡,對頭紅眼,懷中抽刀便捅。胸腹受刀三五處,血流不止,圍觀一眾見出了人命,鳥獸四散,只余郝二癱軟在地。
良久,郝二竟漸覺痛止,起身探看,發覺受刀處鮮血愈少,不多時竟傷口全無,以手指觸不覺有異,只看創處生白肉,絲毫無感。
踉蹌歸家,惶恐不安,數夜無眠,暗自思揣。終了悟,自忖神仙之軀,傷而無感,創而自愈,必然天選之子。
自此無所畏懼,于是變本加厲,愈加橫行霸道,與人逞兇斗惡。偏不懼傷,敢以命相換,漸成一方首惡。
遍身曾傷,愈合愈加迅速;未曾傷處,受害覺疼,待傷愈后,竟不覺疼;如今若有刀入,刀出時既愈。周身白肉,日漸無甚感覺。
某時,于暗娼處與臨縣惡徒爭風吃醋,當時以傷相換,得勝夜宿流鶯。不過幾日,就有臨縣數人登門,寡不敵眾挾往曠野,挑斷手腳筋、打折胳膊腿,周身破爛入泥,擲于草叢不顧。
郝二暗笑,不懼傷身何患不復?遂閉目待復合。一覺醒來,甚覺腹內饑餓,欲起身覓食,卻發現動彈不得。惶恐四顧,發覺通身混成一團,手腳具不見蹤跡。
狀若一肉球,球上生一頭;肉球想呼救,偏生聲不就。
只覺日月交換,不知時辰更迭,饑餓感越甚,痛苦萬分,忽聞異香撲鼻,茫然四顧發現肉香自身起。
終究難抵饑餓,張口便咬并不覺疼,只覺肉入口舌,綿軟香嫩,美味非常。且每咬一口,不多時就生長如初。
遂此,就置于叢間,每有餓感就啃食自肉,余時就喃喃自語卻無聲出。后為人覺,以為妖異,遂報官衙,以桶盛之運至州府。
有自號鄒姓游士聞之,撫掌大笑:已長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