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紅的鐵爐上
擦得干凈的舊鋁壺不斷噴發蒸汽
發出「吱吱」的響聲
吃完罐頭的玻璃杯加蜂蜜
倒上剛開的水
拿起一根木頭筷子攪拌
甜味柔柔進入鼻腔
直達心底
白瓷碗放著咸菜
小鍋在火上「咕嘟咕嘟」熬著疙瘩湯
菠菜葉切碎
西紅柿早就放好燉爛
記得加一顆雞蛋
擱爐子邊上磕一個小口
讓蛋黃順著蛋白一起流下
還要用筷子攪攪看看有沒有剩下
昨天剩下的饅頭切片
沾著雞蛋油炸
西紅柿和雞蛋做湯
再撒一把掛面
出鍋前還要放兩滴香油
鍋里焙上大杏仁
一顆顆挑選再等它變金黃
倒上半杯冰鎮啤酒
夏天晃晃悠悠地走
前院種著桃樹
一到春天
粉白花瓣落在紫色小米花或者草地上
鋪成厚厚的毯子
供我們停坐休息
隔壁有菜地
一小塊一小塊分割開來
茄子、豆角、小白菜和西紅柿黃瓜
地埂上種小蔥
開心了它們就開花
褪色的紅磚房子
水泥臺階和墨綠色地板
木頭書桌和書架
小小一張單人床
伸出手夠得到一本喜愛的書
閉上眼
有風透過綠紗窗吹拂
關上窗戶
外面大雪茫茫
我在屋內不斷給火爐加碳
滿室飄香
也有下雨的時候
斜的如刀一般插入窗戶又不見
窗外狂風暴雨
黑暗里半片天空都亮了
我們一家人靠著蠟燭的光吃晚飯
午夜
雨稀稀拉拉的停了
第二天早上休息
雨水順著瓦片滴滴答答落下
卻好似一曲口琴調
不急不忙又清新
雨停了
我披著外套去奶奶家
泥濘小路不好走
我挑石頭踩
一路上花香和青草的味道融和
幻化出一股好聞的味道
滋潤著我的一生
豐收時節杏花滿頭
黃澄澄小燈籠在綠葉中搖曳
粉的是桃花、杏花
白的是梨花和蘋果花
李子樹的皮粗糙又厚重
槐花的香沾染了整個童年
房子周圍有野菜
曲曲菜、 葉兒衣和小蒜和喬瓜
運氣好還有酸棗或野雞飛過
驚起一片草叢
秋天
一排排金黃
玉米白薯土豆都好了
家家戶戶忙著收拾
早出晚歸
臉上帶著難言的笑容
一年又一年
我在這里長大
看著小鎮推倒舊房子
看著小狗被車撞飛
看著他們砍掉我的桃花院
不知道將來還會有多少改變
我將看不見
房子后面是山
我的祖先都埋在那里
每年大年初三
我們供奉蛋糕和好酒
聽爺爺們講述曾經的故事
他說「這里就是我的地方」
用腳化出一塊土地
在太太的腳下
家的方向
多少次午夜夢回
我從哭泣中睡醒
夢里是昨日的家鄉
而我卻早不是曾經的模樣
多害怕一眨眼
你們就都離我而去
縱然生來孤獨
卻依舊怕你們離去
因為懂得
在那里
家
總有人在等我回去
如果可以
請讓時間靜止
讓他們停留在白發蒼蒼的年紀
讓我永遠十八歲
無憂無慮
天真爛漫的十八歲
我愿如獸
守護著這片我深愛的土地
不要讓人傷害它
讓我在夢里
和桃花源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