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去年的八月三十日,我摔折了腿。
? ? ? ? 準確的說,是腳跟骨骨折。一個近人高的地方,背著不算重的包,地面平整,對于從小翻墻上樹的我,應該不成問題。可惜生活總有意外,驚喜與絕望都在那頭等著,不幸的是,如果自己來創造意外,驚喜很可能就會搖變為驚嚇,訕笑著將你推向絕望的懷抱。在我雙腳與地面接觸的剎那,右腳傳來的巨大疼痛瞬間將我擊倒,我掙扎著起來,坐在地上咬牙脫掉右腳的鞋祙,沒有看見傷口,我心里不見輕松,捏了捏發痛的腳后跟,觸碰到的凸起讓我心愈發下沉。
? ? ? ? 狠狠心站起來,一步、兩步,右腳只是腳掌的觸地都痛得讓我無法繼續,摸出電話,除了已上年歲的父母,我能想起來的也就是朋友了。給我一個相隔較近且又單身的朋友通了電話,在他的建議下又撥打了急救“120”,漫長的半個多鐘頭后,我終于看到了醫院醒目的霓虹閃爍。路上已經和我確定了接診醫院的朋友已經先行抵達,同行的還有讓我感動卻不意外的老大夫婦。朋友老傅找來輪椅推著我照片檢查,初步結果是骨折,住院,明日CT照來確診,他就忙著去為我墊上錢辦理入院手續,老大夫人陶子也為我買來了洗漱用品。
? ? ? ? 老大是我和朋友的老上司,彼此一起共事了起碼有十年,到我辭職離開,二十到三十歲的時光,我都是和他們廝磨在了一起,我想對于我和朋友老傅來說,老大應該是亦師亦兄亦友一般,為人處事品性見識,談不上偉大,但“人”這一個字,也絕對是書寫得端正渾厚、雄健有力的了。
? ? ? ?老傅比我年長幾歲,是個綿軟性子,但卻是個真性情,綿軟是在做事上,好聽點叫穩重,真性情除了對兄弟,另外就體現在女人身上了。記得二十來歲的時光,常常一起放歌縱酒,有一次半夜歸來不盡興,還拎著半打啤酒幾袋花生坐到某銀行的門口,倆男人嚷嚷著要聊聊過往的“真愛”,但是內容卻在多年以后怎么也回想不起來。
? ? ? ? 住院的一切都安頓了下來,明天的CT檢查結果決定著是否采取手術,大家陪我說著話,男人之間的安慰缺了酒精總是少了味道,剩下的也就是嘲諷和自嘲了,心情漸佳,看著夜已過半,便勸說著大家回返休息,自己一人來品味著骨碎之傷。
? ? ? ? ?一夜無眠。第二天,朋友們也陸續得到了消息,來得最早的是身材高胖的小尹,性格沉穩,愛玩電子游戲,也是一個單位戰壕多年的兄弟,給我帶來了早飯、拖鞋,又從護士站借來了輪椅推著我下樓,照CT、胸片、驗尿,一番折騰下來,時已近午,小尹老婆小白和大嫂陶子也來了。小白姓何,因為皮膚白,所以大家叫她“小白”,身高體型和老公小尹相得益彰,外表豪爽實則內心柔軟,二十出頭的時候也算是膚白高腴的美女,但看著現在的她,我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當年的小白。小白和小尹的愛情很曲折,但在我看來,現在有了孩子的他們,卻比誰都踏實。女人的到來在哪里都不會冷場,聽著她們“嘰嘰喳喳”的對我嘲諷,我嘴上苦笑心里卻是高興的,病房里光線也好像亮堂了不少。CT的結果也已拿到,三個人從醫生那里得到的消息卻是“右跟骨粉碎性骨折”和“擇日手術”,面對這躲不掉的一刀,大家對我又是好一陣熱情鼓舞,最后以我的自嘲性總結告一段落。
? ? ? ?說話是消耗能量的,兩個女人終于想起來有吃飯這件事,于是拉上小尹出門吃飯,然后帶回一碗豬蹄海帶湯和讓我目瞪口呆的“肯德基”全家桶,勉強吃上幾口,傷痛的緩解和精神上的放松讓我有點昏昏欲睡,朋友們也告辭離去。
? ? ? ?發小老王和老黃勸我轉院,因為老王的夫人在醫院工作,了解權衡之后建議我轉去他夫人宣宣聯系的醫院手術治療,能替我約好該院數一數二的大夫主刀,離家也近,家人照料也方便。考慮決定過后,九月二日那天,老王和老黃駕車一刻不停的趕到醫院,再平平穩穩的將我轉送到另一家醫院入院準備手術,往返一百多公里近三個小時車程,談不上容易。入院、安置,朋友也不過多客氣,仍留下我獨自適應另一張病床。
? ? ? ?接下來的日子就盼著手術了,時間是在九月七日。中間我還忍痛觀閱了祖國的第一次抗戰勝利大閱兵,想想自己能躺在床上觀禮致敬,從這點來說,還是比好些人要幸運的多!手術前的日子,也有朋友前來探望,其中可可和阿德兩位哥哥挺讓我感動,也是穿越了大半個城市,幾十公里車程過來,只為看我和我說說話,就又是幾十公里的回去,偏偏我又是一只離家已久的菜鴿子,怎么也無法指明一條正確的線路,害得阿德哥來的時候差點駕車沿著高速一路奔出了重慶。
? ? ? ? 手術日子到了,一切順利,和朋友們電話或者微信報了平安,只是在入夜時麻藥效力全失之后,我才領教了比受傷當天猶有過之的疼痛。手術頭一天麻醉醫師前來走訪,特意問過我用不用一種叫“鎮痛棒”的東西,在聽過簡單說明之后,我還是決定不用,一來是想體現自己雄渾的男兒氣概,二也是怕這類藥品用多了讓自己不高的智商進一步下降,結果事實又一次的告訴我,豬鼻插蔥的后果多么嚴重。看著我在床上痛得汗出如漿卻挺著傷腿承受,母親除了心疼也束手無策,老王和老黃跑來看了,硬是找到值班醫生開了一盒處方鎮痛藥,和水咽下去,藥力上來之后,疼痛消減了大半,凌晨時分,終于恍惚的睡了一會兒。
? ? ? ? 然后接下來就是隔三岔五的換藥、清洗,靜等傷口的愈合和骨頭的初步生連,這段時間,居功至偉的除了母親,就是霞妹的湯了。霞妹是個典型的居家女子,將老公和一對雙胞胎女兒打理得清清爽爽,自己也從來收拾得落落大方,還經營著一家生意不錯的餐館,大家朋友將近二十年下來,獨獨跟她,誰都是沒有半點不快發生。手術二十來天拆線后,病床躺得煩了,我想坐著輪椅出去透透外面鮮活的空氣,她夫妻二人推著我下了樓,在久別了的行人景物映入眼簾時,我突然想起曾有人說過這樣的話,他可以忍受沒有親人與愛人的陪伴,但獨獨朋友卻萬萬不能失去,當初覺得有失偏頗,現在看來,這話還是有著幾分道理的。
? ? ? ? 人在這世上,其實是孤獨的,因為愛恨情仇而變得精彩,每一份感情都來得稀缺珍貴,但不要翼望所有人都可以相互陪伴著到最后,畢竟你我生命的刻度掌握在看不見的命運手頭,不要惆悵席間有人來有人走,只需要在交織的歲月里頭,能夠誠摯的彼此攙扶,默契的兩人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