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為了求仙問道,我獨自一人上了鳳棲山,拜入三星觀清陽真人門下。
打坐念禪三年,師父才教了我第一個變幻之術,即變成一只貓。
俗話說,萬事開頭難,你可別看它簡單。
我每天早起晚睡地練習,足足練了三月,嘿,今天終于給我練成了。
我得看看變成了一只什么樣的貓,總不能變成一只丑貓。
我跳上椅子,爬上桌子,站在了平日照的鏡子面前。
不錯,是一只漂亮的橘貓。
圓溜溜的眼睛,靈動而純真,條紋清晰分明,爪子雪白,我自戀的摸著自己的小圓臉,夸了一句“喵喵”
?
為什么是貓叫?
我想說的是“我可真好看啊。”,怎么連人話都不能說了?
難道變幻之后還得說本物種的語言,以求真實?
妙哉,妙哉!
既然成功,那我變回來試試。
我催動口訣。
?,怎么沒變回來?
不是吧,不帶這樣玩的。
我又試了一遍。
還是不行,欲哭無淚。
看來得去找師父求救了。
我跳出窗外,剛落地,忽被一只手提起。
“哪來的野貓?”
咦?二師兄?他怎么在這?
我掙扎,喵喵亂叫,示意他放開我。
二師兄瞧了一眼房內,無人,頓時明白了。
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師妹,原來是你啊!”
知道是我,還不快放開我?我在空中亂動。
“呵呵,別急,馬上放開你。”
那你放啊!咦?你怎么向院外走去?
“喵喵喵!”你想干嘛?快放開我!!!我要撓死你,可惡,根本夠不著。
二師兄打開道觀大門,往外一丟,“走吧,這道觀本該就不是你一個女子該呆的地方。”
我迅速往門縫沖去,剛碰到門,“咔嗒”已是大門緊閉。
“喵喵喵,喵喵喵...”混蛋二師兄,開門,快給老子開門啊。
深夜的山里,只有沙沙的風聲。
看來,是進不去了。
這二師兄從她入觀拜師起,便處處與她不對付。
當然,她也沒怕過,明里暗里不知道跟他斗了多少次。
這黑黝黝的下山路,伸手不見五指,初來上山時不見害怕,這時卻讓我感到深深的恐懼。
我卷起身子,挨著青石臺階慢慢閉上了眼睛,等明天早上開門,我就能進去了。
微光初露,開門的聲音傳入耳朵,我睜開眼,伸了個懶腰。
開門的是九師兄,我朝他“喵喵”了兩聲,便打算進去。
“哪來的野貓,出去,出去,這里不是你該呆的地方。”他揮手攔住我。
我哪肯聽他的,欲擠進去。
他陡然喝道:“走!”眼神兇惡地趕我。
“喵!”我害怕的后退一步,右爪小心翼翼的試探向前。
“嗯?”他往前一蹬,怒目瞪我。
根本無法向前,我收回爪子,委屈地看著他,是我啊,小師妹呀!
他就像一面密不透風的墻堵在那里,毫不退讓。
“喵~”我挪動身子,回首看了一眼再也回不去的道觀,終是躍下臺階,向山下走去。
與上山時的忐忑期盼不同,此時我的內心猶如環繞的山澗,只剩空鳴。
今后該何去何從呢......
這世間之大,樹有根,鳥有窩,唯獨自己孤家寡人一個,要是能像蝴蝶就好了,嗯?蝴蝶?
一只藍色蝴蝶從眼前飛過,在陽光折射下熠熠生輝。
哇!好漂亮!
我往上一躍,想抓住它,奈何還是差了一截。
別跑,我提步追了上去。
腳下干枯的樹枝嘎吱作響,我躲過刺棘,擦過樹枝,撥開枝葉,咦?怎么不見了?
我抬頭四處張望,繁密的樹林哪還有它的蹤影。
突然,背后一涼,感到危險的我迅速轉身一看,樹影斑駁間并沒有其他的身影,難道是我緊張過度了?可是為什么剛才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呢?
不行,我得趕緊離開這里。
誰知剛一動,一道黑影矯捷閃過。
霎時,我的頸部傳來刺痛,四肢離地,“喵喵喵喵喵”是誰!?快放我下來!我驚恐地亂踢。
對方似乎并沒有立即吃掉她的打算,提著她一直走...
直到進入一個洞穴,對方才把我放下。
我本能倒退,呲牙咧嘴地朝對方哈氣。
反光中,只見對方一身黝黑的皮毛,高大的身軀,一雙棕色的眼睛發出尖銳的光。
是一只黑豹!!!
它低吼了一聲,忽然一變,變成了個男子!
“你別怕,我不傷害你。”男子安撫。
我不怕才怪,你不僅是個豹子,還是個妖怪!天哪,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妖怪!
雖然師父曾說過,萬物有靈,一花一樹均可成精,不論是神仙、人,還是妖怪或是魔,其本質并無區別,只有善惡之分。
但是作為一個凡人,害怕才是第一反應啊,更何況我現在是只弱小的貓咪。
男子見我毛發倒豎,依然警惕的樣子,解釋道:“我保證,我不會傷害你,之所以帶你來這,主要是因為...”他有點不好意思摸了下鼻子,“這里有老鼠,我是讓你來捉老鼠的。”
哈?老鼠?你一個大豹子,不對,一個大男人,居然還怕老鼠?
“你以后就呆在這,哪都不許去,放心,跟著我有肉吃,以后我可是要成為山大王的人,哈哈哈哈哈...”
拜托,大哥,你膽子不大,口氣倒不小,吹牛倒挺厲害啊。
他似乎從她臉上看出了一絲懷疑,提起她,拍了怕她的頭,恐嚇道:“可別說我嚇唬你,只要你敢逃跑,我就吃了你。”視線往下一移,“呵,還是個母的。”
你才是母的,你全家都是母的,我要撓花他的臉!!!
太陽西下,洞穴中已點燃燭火。
我臥在一角,細細打量著正在閉目打坐的人,五官長得倒挺好,劍眉星目,高挺的鼻子,上嘴唇比二師兄的厚一點,唇形也比他好看,就是皮膚黑了點。
他絲毫沒有察覺她的注視,專注修煉,嘴里念念有詞起來:“靜守于心,上行滄海,行運周天,方倉......”
怎么那么耳熟?
這不是我門宗派的修行心法嗎?他怎么知道?
許是我太過專注,他睜開眼,望向我:“小貓咪,今晚看你大展身手了。”說完,倒頭閉眼睡起覺來。
我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過,大哥,我不會抓老鼠啊,我也怕老鼠的!
微弱的燈火忽明忽暗,黑暗的角落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不會吧,真有老鼠?!
我緊盯著看不見的角落,仿佛看到了那一對對小眼睛...
我毛骨悚然的倒退,一步一步,迅速跳上床榻,緊挨著他手臂,深怕它們走近我。
次日,清晨。
尚在睡夢中的我真的很討厭有人來打擾我。
“喂,醒醒。”
迷迷糊糊的我被眼前放大的人臉嚇了一跳,一爪子過去。
“啊!”他痛呼,捂住出血的眼皮,賞了我個爆栗,“老鼠呢?你怎么跑這上面來了?”
我捂著腦門,淚眼汪汪地“喵喵喵”
他一把把我擲在地上,環顧周圍,沒看見我的戰利品,嗔怒道:“連老鼠都不會抓,你有什么用?”
那我走?
“你想去哪?今晚再抓不到老鼠,你就等著餓肚子吧。”撂完這句話,他就出去了。
呵~老鼠吃不了,我不能吃點別的?他說不能出去就不能出去,我偏偏不聽。
外面的空氣真新鮮,真自由!我要逃得遠遠的,拜拜咯!
也不知走了多久,太陽都快下山了,怎么還那么遠,這貓腿也太短了。
眼看就要到山下了,一團黑影竄出攔住去路,是他!
我立即掉頭,卻不及他大爪一按,死亡的恐懼令我凄厲慘叫,別吃我!別吃我!
我雙眼緊閉,全身顫抖,等待他的一擊致命。
過了一會兒,沒有等來想象中的疼痛,我才敢睜開眼,他原來在叼著我往回走。
回到洞穴,他鋒利的爪子抵住我的喉嚨,目露兇光地一個字一個字道:“你下次再敢走出這個洞穴,我就把你的皮剝下來,喂老鼠。”
我嚇哭了,哭得楚楚可憐。
更可惡的是,為了防止我再逃走,他還造了個籠子,把我關了起來。
混蛋啊,等我變回人形,看我不好好收拾這個臭妖怪。
好餓啊,一天沒吃東西的我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了,而那個臭妖怪竟然在美滋滋的吃著烤兔腿!
好香啊!香得我都流口水了!
“想吃?”他問我。
廢話!
“想吃就自己去抓老鼠。”
我退回籠子,尾巴一擋,眼不見為凈,睡覺睡覺,睡著了就不餓了。
事實證明,自欺欺人只能騙自己。
半夜,我被餓醒了,再這樣下去,恐怕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我不會成為三星觀第一個被活活餓死的人吧!那實在太丟師門的臉了。
咦?那是什么?
我往籠子前一探,是塊肉!
我看向睡得正香的他,又看了看這塊肉,難道是他放的?
我輕輕地踏出去,左右看了看,然后飛快叼進嘴里,大口地嚼起來,真香,嗚嗚嗚,太好吃了!
我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出去了。
我伸了個懶腰,甩了甩,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趕快恢復人形,才能早日獲得自由啊。
我閉眼催動口訣,睜開,還是貓爪,天啊!怎么還不行?
我自閉了。
難道是我技術還不到家?不可能啊,我是按照師父教導的練習的啊。
我復閉上眼,開始打坐,修習心法。
直到他回來,我都不知道。
“小貓咪。”他戳了戳我的腦袋,“不會是餓死了吧?!”
我睜開眼,瞪他。
奈何在他眼里沒有任何威懾力,因為我真的餓得頭暈眼花,渾身無力了。
他把我從籠子里拿出來,指著一個盛水的破碗和野果,說:“吃吧。”又抽出一根竹條,帶著興奮的聲音:“今天我學了個新招式,你看著。”
只見他以竹為劍,行云流水般耍了一套劍術。
咦?這不是...二師兄他們學的招式嗎?這個妖怪,他都是從三星觀偷學來的?
難怪他懂本門心法,原來是偷師學藝來的!
“對了,我再給你看個好東西。”他從床鋪內側掏出兩本書,展開。
是三星觀的修行秘法!
我連忙伸手去夠。
他一躲:“這可不能給你。”
小偷!全都是從本門偷來的!可惡的臭妖怪,待我恢復人形非撕了他不可。
他每天去偷學,回來便獨自練習,心法也越來越熟練,修行也越來越好,甚至突破了小乘境三元期。
莫非,他天資聰穎,是個天才?
要知道,我才到一元期,再這樣下去,別說撕他了,他一根手指頭便能滅了我。
坐以待斃不是辦法,打不過就加入,他練,我也跟著練,總有一天,我要替本門清理這個小偷。
太陽東升西落,漸漸地,他知道我不會再跑,便容許我自由走動,但也僅限洞中。
我懷疑他拿我當個寵物在養,每天陪他修行,陪他說話,正如現在,他便在摸著我的毛,一下一下,舒服得我想打瞌睡。
“小貓咪,明天我需要出遠門一趟,你好好看家等我回來。”
我抬頭,“喵?”去哪?
他繼續:“一個月后,在鶴鳴山將舉行每隔百年的靈器大會,為了參加本次大會,我必須先鍛造一把屬于自己的劍。”其中需要三樣物品:金玄石、空引泉水和某個大妖怪的骨頭,前兩個倒是好取,后一個只能憑實力了。
他要去參加那個千年才舉行一次的靈器大會?傳說每一屆靈器大會都有一件厲害法器,除了四大宗門,還有不少散修參加,只有經過層層比試,最終獲勝的人才能取得。參賽的人均是各大宗門的佼佼者,他現在嘛...實力也是不錯的。
而且,也就是說,我能看見師父他們!
這日中午,我剛準備打個盹,一個異響把我驚醒。
地上倒了個人,正是離開五日的他。
“喵喵喵!”喂!你怎么了?
我扒拉他,只見他臉上一道血口,身上更是傷痕累累,最深的一道深可見骨。
他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傷得這么嚴重!
我著急,立即換回人形,給他找藥,療傷。
經過我的數日悉心照顧,他身上的傷總算愈合,臉上的傷也結疤了。
我把混有蘆薈汁的藥草敷上去,多虧有我,不然這臉若毀容,也怪可惜的。
“唔!”
他不會是要醒了吧?
我趕緊把藥碗一推,旋身一變,重新變成了橘貓。
他緩緩睜開眼睛,渾身的疼痛讓他回想起前幾日跟蛟龍惡戰了一場的事。
他視線落在我身上,聲音低沉:“小貓咪,她呢?”
誰?
他艱難的轉動脖子,掃視了下洞穴內,他明明在朦朧間看見了一個女子,那女子長相十分乖巧可愛,怎么一醒來就不見了?
“莫非真有田螺姑娘?”他低喃。
還田螺姑娘,我還田螺貓呢。
靈器大會當天。
他囑咐我:“你呆在這里,不準亂跑。”
本來他不想帶它來,一是路途遠,二是自己無暇顧及它,誰知這家伙像是有靈性似的,把碗拖到他面前,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似在說:“你忍心看我餓死嗎?”
“喵~”你放心吧。
他前腳一走,我后腳便跟上,要我呆在這,不可能。
我趴在屋頂,一眼望去,會場盡收眼底。
底下人可真多,師父也在,與其他三門宗主坐在一起當裁判,還有那混蛋二師兄。
第一個上場的便是他。
他上臺,欲介紹自己,一頓,才想起自己都沒個名字,便快速以小貓咪喜歡吃的李子和鶴鳴山的“鳴”字給自己取了個名,“在下李鳴。”
清虛觀宗主眼一瞇,抬手道:“且慢,你非我族類,從哪來便回哪去吧。”
“原來是妖怪”
“妖怪!他怎么到這兒來了。”
......
底下一片議論。
他正定自若,拱手道:“本次大會并沒有明確規定妖不能參加,同為修行之人,我不認為我與其他參加的人有什么不同。”
“休要狡辯,如不速速離去,別怪我不客氣。”
清虛觀弟子已經將他圍了起來。
“老友莫動肝火,他說的也是事實,既然他敢參加大會,也說明他一心求道,不如讓他參加,看看他能走到多遠。”清陽真人勸道。
就是,就是,這老頭怎么這么不講理,還是我師父好。
與他相處這么久,他的實力自然不容小覷。
很快,臺上只剩他和二師兄兩人。
互相作揖后,二師兄率先展開攻勢,凌厲劍氣,橫劈而下,他反手一劍挑開,順勢而上,劍芒如刺,二師兄急速后退,面露疑惑:這妖的招式怎么如此熟悉?疑惑之余,左腳一點,側身橫挪,緊接劍招,翻飛劍影,打得不分上下。
忽然,二師兄趁他還未來得及正身,一個重劍劈下,他的劍瞬間一分為二,勝負已分。
場上裁判正想宣布結果,他卻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還沒有輸,比賽仍可以繼續。
他右手拾起斷劍,再次進攻,直指對方咽喉,二師兄連忙拿劍去擋,誰知他左手劍柄驟然調轉擊向自己手肘,手一麻,劍脫手飛出,回首,一把短劍已橫在脖頸。
比賽反轉,勝利歸他了。
我目瞪口呆,這什么騷操作?
沒想到如今他變得這么厲害,連二師兄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將,那我豈不是更打不過他了!既然打不過他,那不如趁現在回到師父身邊?
我停下腳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十一!你怎么在這?你是十一吧!”
二師兄!怎么是他!?他又想對我做什么?
“你別怕,我是帶你回去的。”
誰信你啊,“喵喵喵,喵喵喵”我急得亂叫。
正當我奮力反抗之余,一只手把我從二師兄手里抱了過來。
“小貓咪,不是告訴你不準亂跑。”低沉的嗓音很是清冽。
他來了!
“抱歉,這是我的貓,它不小心跑出來了。”李鳴撫摸著懷里的小貓,一臉平靜的說。
二師兄不信:“你怎么證明是你的?”
李鳴不怒反笑:“難道是你的?”
見對方根本沒有放手的意思,二師兄緩和了語氣,道:“實不相瞞,這是我們道觀走丟的貓,名叫十一,還請道友歸還。”
“那你叫它一聲,看它答應嗎?”呵,他說小貓咪叫十一就叫十一?也不看看是誰的貓。
二師兄低聲誘哄:“十一過來,跟我回去。”
看著他那討好的樣子,真讓我心里不適,當初就是他害我在外流浪擔驚受怕,現在想讓我回去?門都沒有!我頭一扭,理都沒理他。
“看來你認錯貓了。”李鳴肯定的丟下一句結論,轉身離開。
身后的二師兄看著他的背影神色晦暗難明。
回到房間,不免又被李鳴訓斥了一頓。
我討好的蹭了蹭他的手,“喵喵”兩聲,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我知道他吃這一套。
果然,他的態度軟下來了,微不可聞地嘆了聲氣,把我抱起來,道:“給你取個名字怎么樣?那個十一什么的難聽死了,叫你湯圓怎么樣?你看你渾身圓溜溜的,跟湯圓一樣。”說完,還手賤戳了戳我的肚子。
我惱羞成怒,張牙舞爪地扭動身軀,表示強烈不滿:你才湯圓,你全家都湯圓!
“唔!”他痛苦的悶哼一聲。
他怎么了?我抬眼看向他。
李鳴緊皺著眉拉開衣服,左肩一道青紫印記尤為明顯,是被劍氣所傷,看上去有點嚴重。
他盤起腿,開始運氣療傷。
看來二師兄也沒讓他討著好果子吃,我臥在一旁,閉目假寐。
忽地,一陣腳步聲傳來。
貓的聽覺總是異常靈敏,我齜牙咧嘴地朝門外哈氣。
“妖怪,出來!”
他睜開眼,目光沉沉望向門外,又安撫似的拍了拍我的頭,起身走了出去。
十幾個青衣道士持劍而立,從道徽上看有清虛觀和拂塵觀的人。
帶頭的是一個看上去資歷有些年長的清虛觀弟子,他來勢洶洶:“李鳴,你身為一個妖怪,不配擁有璇璣劍。”
李鳴嘲諷:“我不配,你們就配?”他雖然對凡間的事不是很了解,但是所謂的名門正派就是這樣正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嗎?
“少說廢話,今日你若不交出來,別想走出這扇門。”
他一嗤:“你們盡管試試。”
話音未落,群起攻之。
一群人打一個人,實在太卑鄙了。
李鳴接了數十招后,動作顯然遲緩了些。
拂塵觀兩名弟子暗自遞了個眼神,一個迎面而上,另一個行至背后向他揮劍砍去...
腹背受敵,再加上寡不敵眾,身受數劍的他捂住流血的左胸,費力地撐住身形,幽深的眼眸死死盯著他們。
“李鳴,現在交出璇璣劍,便可免你一死。你交還是不交?”
他輕笑一聲,啐了一口血沫。
“你找死!”對方氣急,一道利劍朝他脖子劈來...
他快支撐不住了...
我急速一變,提劍,一檔。
“你是何人?”對方看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我問。
“你管我是誰。”果然不能跟著他混,混太久,跟他一樣囂張了。
“既然你和他一起,便也是妖了,那正好一起砍了。”
“對,把他們一起滅了。”有人附和道。
“虧你們還是修道之人,不僅以多欺少,還人妖不分,真是枉為你們修的道。”我憤憤不平道。
“你——,豈有此理,給我上。”
“住手。”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師父!”
“清陽真人!”
眾人紛紛拜見恰好出現的清虛觀宗主和三星觀宗主。
師父,他怎么來了?!
清虛觀宗主掃了一眼現場,落在自己的大弟子身上,問:“發生了何事?”
大弟子恭敬上前,答道:“回師父,弟子們是想來取回璇璣劍的,自古人妖不兩立,璇璣劍落在一個妖怪手里,若生事端,恐怕后患無窮。”
“胡鬧,璇璣劍既已在他手里,即是天意,你們身為修道之人,這點都不明白嗎?”
“師父,我——”
清虛觀宗主眼神銳利掃向大弟子,喝道:“住嘴,還不速速回去。”
一行人終是收了劍,忿忿不平地走了。
“咳咳咳...”
我連忙撐住李鳴,急切地問:“你沒事吧?”
他凝視著我,深深的眼里仿佛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我頓感心虛,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師父,您看這是什么?”二師兄撿起兩本書呈上。
是三星觀的兩本秘法,它怎么會在此?
清陽真人目光深沉地看向正跪在地上的那個人,祭出乾坤袋,一收。
“師父!”我手臂一輕,剛剛還掛在我肩上的李鳴瞬間進了袋中。
清陽真人望了我一眼,吩咐道:“明日一早便回三星觀。”
二師兄作揖:“是!”
回到三星觀的我并沒有多開心,此時我正跪在地上,以頭磕地:“師父。”
“這些時日你去哪兒了?”
我...總不能說被一只黑豹妖怪叼去當寵物了吧?!這也太丟臉了吧!不是我的臉,是三星觀的臉。
我沒有說實話,也沒想說謊,道:“弟子變成了一只貓,一時貪玩,跑到了山下。請師父責罰!”
“那你為何與李鳴在一起?”
我鼓了鼓嘴:“弟子半路見他要去參加靈器大會,心想能見到師父,便與他一同前往了,沒想到...”沒想到發生后來的事。
十一作為他最小的弟子,心性貪玩也是正常,念在她平日乖巧懂事的份上,重罰雖不必,但懲罰必須有。
白須老頭嘆了口氣:“念你知錯,此次罰你抄寫清心經1000遍,下次不可再犯。”
這懲罰算輕的了,我很是識時務,立馬恭敬道:“弟子一定好好抄,謝謝師父。只是那個妖怪,師父當如何處置?”本門道法概不外傳,更何況他還偷了兩本秘法,簡直罪上加罪,但是念在他照顧我這么久的份上,我也不忍心看他受太嚴重的懲罰。
“此事容后再議,你下去吧。”
“聽說關在天洗獄中的那個妖怪還在靈器大會上打敗了二師兄?”
“噓,你小聲點。”
“怕什么,又沒人......”
兩人交談聲逐漸走遠。
他被關在天洗獄?那里素來是關重刑犯的地方。看來這次這個妖怪要倒霉了,也不知他的傷好了沒有,我房里好像還有一些自用的丹藥,等會兒我偷偷給他送去一點吧。
天洗獄外,兩個門童正守在那里。
該怎么進去呢?
有了,我掐起一個起風咒丟了過去,飛沙走石間,我變成一顆小石子滾了進去。
嘿嘿,還是老子聰明。
我滾啊滾,滾進他的牢房,變回人身。
“喂, 你怎么樣?快醒醒!”我拍了拍他的臉。
他臉色蒼白,傷口也未痊愈,還被捆妖鎖鎖著動彈不得。
“我給你帶了丹藥,你趕緊吃幾顆。”
他靜靜地看著我,琥珀色的眼睛沉靜得似能穿透我的靈魂,嗓音低啞:“上次那個女人是你?”
“是。”
“你是三星觀的人?”
“是。”
他靜默了一秒,再問:“你真叫十一?”
“是,確切來說,我叫方圓。”我把事情一一道來,事到如今,再騙他也沒有意義了。
李鳴聽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低垂的眸子看不出神色。
他是生氣了?還是生氣了?
我一時感到無措,又不知說些什么,便輕輕退出了。
回房的時候,二師兄正站在門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問道:“你去哪里了?”
“跟你無關。”奇怪,他什么時候這么關心我了?
“你是不是去了天洗獄?”
他怎么知道?我并不打算跟他多說,給他一個“你很無聊”的白眼,越過他,準備打開門,誰知他一把將我扯過去,一臉陰沉的道:“我警告你離他遠點,別忘了你是修道之人,他是妖。”
我仰臉反擊:“那又怎樣,師父說過人、妖本質并無區別,二師兄莫非你忘了師父的教導?”
他不屑:“一個偷了本門秘法的妖怪,沒資格讓我一視同仁。師父也已下令后天將對他施以叱象之刑。”
“什么!他會被打回原形的。”師父竟然打算對他用這么嚴重的刑罰!
“盜用本門道術,不過是他自作自受。我再說一遍,離他遠點!”說罷,惡狠狠甩下我的手,走了。
我愣愣地呆在原地,胸中似堵了一口悶氣,怎么辦?他好不容易修成人形,天天刻苦修行,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嗎?
行刑前一夜,我再次潛入天洗獄。
待他開口之前,我捂住他的嘴巴:“噓~我是來帶你離開的。”解開鎖鏈之后,我對他身上的捆妖鎖犯了難,“這個...我不太會解耶,算了,先把你帶出去再說吧。”
“師妹想把他帶去哪啊?”二師兄的聲音驀然在我身后響起。
我嚇了一跳,說話都結巴了:“你、你有病啊!突然出現在別人背后。”
他早就習慣我的沒大沒小,繼續問:“你想帶他逃走?”
“難道我做得不夠明顯?”
“你!你簡直膽大包天!”
也許吧,我也不知道我居然敢這么做。
“跟我回去。”他扯過我胳膊。
我掙扎,“我不回去,你放開我,你憑什么管我?”
“憑什么,就憑你是我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
李鳴眼中亦閃過一絲訝異。
二師兄眼神犀利的看著我:“你可還記得奉陽郡的裴府裴子洲?”
一個我快忘掉的名字驟然浮現出腦海,“你難道是林曉梅的遠方侄子裴子洲?”
林曉梅是我繼母,在我七歲時,她嫁給我爹,她一直不喜歡我,尤其她兒子出世以后,更把我看成眼中釘,肉中刺,自我十四歲時就一直唆使我爹讓我嫁給她的一個名叫裴子洲的遠方侄子,我爹因愧對我母親,硬是把我留到16歲才準備讓我嫁去,為了反抗,為了不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那一年我從家中逃了出來,隱姓埋名來到三星觀拜師學藝,沒想到冤家路窄,在這碰見他。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肯定的回答,仍毫不在意地說道:“那又怎樣?難道你現在想娶我?”
他眸光一閃,語氣嫌惡:“休想。”
呵,那我真是一點也沒想。
我甩開他的鉗制:“那你就閃開,別擋我的道。”又去扶李鳴,倏地,后頸一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二師兄及時將人接住,寬袖一拂,一只乖巧的橘貓出現在他懷中,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李鳴,丟下一句:“她永遠不是你的。”便走了出去。
李鳴手握成拳,瞳孔冷凝如炬,沉聲道:“是嗎?”
偌大的牢房,靜謐的黑暗中只剩下一雙晶亮的眸子絲絲盯著兩人離去的方向。
我醒來時,已是夜幕。
我匆匆跑了出去,抓住一個門童便問:“那個妖怪行刑了嗎?”
門童驚恐地看著我:“早、早行刑了,都過去兩天了。”
什么!我后退半步,我...終是沒能救到他。
我木然的往回走,卻聽到九師兄的聲音...
“二師兄,你怎么又想著把小師妹留在道觀?你之前不是很討厭她嗎?”
“留著她自有她的用處,我的道需要她。”男人的聲音冷漠不帶有一絲感情。
他倆的腳步越來越近,似乎是朝我這邊走來。
我回神,趕緊跑回房間,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
門開了,二師兄把晚飯放在桌上,向背對著他的人道:“小師妹,吃飯了。”
隔了一會兒,我才轉身,目光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二師兄,你喜歡我嗎?”
他一愣,沒想到我會問他這個問題,幾欲張口...
我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回答,很認真說道:“我永遠不會喜歡你。”便再也不看他了。
空氣像是沉寂,隨后,身后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只因他的道需要,就想隨意擺弄我?他的無情道關我什么事。
思緒繁雜的我輾轉反側了一夜沒睡著,也不知那個妖怪還活著沒有。
于是,第二天深夜,趁著他們熟睡,我偷溜出了道觀,去了那個洞穴。
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
我小心地出聲:“李鳴,你在里面嗎?”
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忽地于黑暗中亮起,喉嚨發出危險的低吼聲,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虛弱。
我食指一彈,洞內火光燃起,我才看清他此時正無力地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你...還好吧?”我剛踏出半步,他便怒目呲牙,全身肌肉緊繃。
“好,好,我不過去。”我蹲下身,輕聲道:“你不認得我了?”
他警惕地看著我,儼然沒了作為人時的記憶。
我心中一片酸楚,真就那么快忘了我嗎?我有些難以接受:“我之前來過你這里的,不信,你聞聞。”我把手慢慢伸過去。
他后退,又是一副防備模樣。
我掏出一顆丹藥,丟向他,接著道:“你快把它們吃了吧,吃了就能好起來了。”
他沒動。
我心生一計,變回了橘貓,希望他對這個形態的我能有印象。
他眼神似乎閃了一下。
我謹慎的往前踏了一步,見他沒有了之前那么抗拒,便大著膽子再往前一點,低頭,用鼻子將丹藥輕輕拱到他面前。
“喵喵~”快吃呀!
之后,我每天都在深夜來找他,變成貓咪,靠近他,漸漸地,他接受了我的靠近。
“喵喵喵喵,喵喵...”喂,你別舔我的頭啊!
我奮力掙開他的爪子,變回人身,擦我的頭發,“真是,你什么毛病,弄得我的頭發全是你的口水。”
見我發火,他有些瑟縮地收了收脖子,有點裝可憐的樣子。
我哼了一聲,懶得理他,只想立馬回去洗澡洗頭發,卻在轉身之余撞到一個硬邦邦的胸膛,我抬頭一看,差點嗓子眼蹦出來:“二、二師兄!”
眼前的人面容仿佛結了一層寒霜,他勾起嘴角:“原來師妹每晚都悄悄來會情郎啊。”
黑豹看是陌生人,警覺地弓起身子,準備隨時進攻。
我惱羞成怒:“你在胡說些什么?”
“怎么不敢承認?那兩本秘法是不是也是你偷給他的?”他越說越離譜,用力推開我,“上次算他走運,今日我便了結他。”他揮劍向他砍去。
我及時一擋:“你瘋了嗎?”
“讓開。”他眼里殺氣彌漫。
“如果你要殺他,先殺了我。”
他愈加惱怒:“你!”隨后一個掌風將我震開數米。
我旋即與他纏斗,奈何實力相差太多,中了一掌不說,劍也被打飛,眼看寒光一閃,我飛速撲身上前......
“你——你竟然......”
好痛!比剛剛那一掌痛多了!我低頭看著刺中我胸口的劍,又看向他,口中是濃濃的血腥味:“這,就是你所說的道嗎?”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握劍的手微微發抖。
他剛想去抱住她,腳卻被那只黑豹緊緊咬住,他顧不上皮開肉綻的疼痛,另一只腳運力猛然踢向它的腹部。
“嘭”的一聲,黑豹重重撞在墻壁上,落下,嘴角淌血,奄奄一息。
他輕輕抱起已經閉眼的小師妹離開了洞穴。
500年后,一個樵夫上山砍柴,擦汗休憩間,竟看到一只黑豹帶著一只橘貓走在山林間,等樵夫再定睛一看時,哪里還有它們的身影,心下疑惑:“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