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航
有句話是這么說的,人無癖不可深交,以其無深情也。蒲松齡也在《聊齋志異·阿寶》感言,性癡,則其志凝。故書癡者文必工,藝癡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無成者,皆自謂不癡者也。
“癡”、“癖”往往指更高的境界,更雅的“癖”。愛一件事物,能愛到癡迷,做到極致。同樣是“喜歡看電影”,小A喜歡跟風,看所謂大腕實則散發爛片氣息的電影,小B則深諳電影發展史,對各種經典如數家珍,有獨特的口味,偶爾寫寫影評抒發感受。
能打動我們的,常常是如程蝶衣一樣人戲不分的“癡人”,對自己心心念念的東西無比狂熱,同時專注,誠摯,再無趣的生活也能過得靈性十足。
不禁想起“有趣”這個快被用爛的詞。
很多人都希望在人海中逢著一個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有千萬種姿態。曾遇見喜歡看日本動漫的老師,喜歡研究傳統益智玩物如九連環的大人,和他們交往時而開懷大笑,薄酒一杯;時而拍案而起,是真性情。會忍不住想起皇帝嘆服甄嬛才華的那句話——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你或許會覺得成人追動漫,玩手繪挺幼稚,但是換個角度想,童心的可貴,恰在于它常能發覺身邊的美好,會感動,會情不自禁,會迫不及待想實現各種各樣的想法。而所謂的成人,卻常常抱怨而不愿改變,忙于各種充滿戾氣的網絡社區,瀏覽些虛假歷史和桃色八卦并津津樂道,整天轉發些帶有“不轉不是中國人”等驚悚標題的熱文,抱怨工作累,卻懶得動彈……此般無趣,終是庸人了。
有人認為,成為有趣之人而付出的代價太麻煩,也沒什么用,因此懶得閱讀思考,拒絕再學一點小技能培養點小愛好。
總以“有用”、“沒用”為標準衡量一切,卻成了徹徹底底的俗人。
更何況,嫌棄“奇技淫巧以悅婦孺”,殊不知既愉悅自己又能悅婦孺,本身就是大用處了。
也有人會說,過“有趣”的生活、經營一項愛好得建立在有錢的基礎上。誠然,錢很重要,但有個詞不就叫“窮開心”么,沒錢也可以有沒錢的過法。愛攝影買不起單反,總可以多參加攝影展多研究不同風格的攝影集;愛繪畫買不起手繪板,總可以在速寫本上練練線條。如今,科技高速發達,網上亦有不計其數的免費電影和電子書可供下載欣賞,找到自己的興趣點,從平庸踏入有趣,并沒有什么門檻。總拿有錢沒錢說事,倒不如說還是自己懶,懶得發現可以讓自己的生活更精彩的東西,懶得去找可行的辦法。
但凡有趣可愛之人,都會有些執著地堅持的東西。這點“癖”,這些興趣,都是不流俗的雅好,別人奪不走自己也不忍割舍的心愛之物,是可以用來對抗壓力和苦悶的東西。
關漢卿大喊的“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臺柳。我也會圍棋、會蹴趜、會打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咽作、會吟詩、會雙陸。”,如此種種,愛好多多,之所以會感動我們,是因為他對抗了一個沉悶的時代,使有趣變得有意義。
無趣之人也有一些共性,如懶得看書進修,不屑于培養一兩種愛好,沒有什么寄托,也看不起用心經營空閑時間的人,乃至對一切東西提不起興趣,慢慢失去活力也失去深度思考的能力和質疑發問的可貴勇氣,麻木地服從于權威,認命,直到無聲地老死。
那些我們覺得幼稚可笑的“怪人”,何嘗不感嘆我們也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俗人?
平庸乏味有時是一種惡。當人們嘲笑那些在閑暇時會寫東西,做手工的人時,他們往往會錯過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和人。
當然,有趣之人往往更容易感到孤獨,因為不流俗,所以常無法融進周圍的圈子。不過一旦有知心者,則會付出真心。
《Like Sunday, Like Rain》里的神童Reggie,富家小少爺的外表下卻有一顆成熟的心,同時愛讀書和欣賞畫作,擅長大提琴,但他常常不開心,因為他的愛好在熱衷流行文化的同齡人中顯得太高雅也太格格不入,因此曲高和寡,朋友不多。遇見了同樣喜歡音樂、能理解他的煩惱的女主后,才漸漸敞開自己的心扉。
雖然是小孩子,Reggie卻在和已是成人的女主離別時很鄭重地說,很難相信我和你只相處了幾個月,感覺我像認識了你一輩子。
兩個有趣之人的相遇,原來可以忘年,可以成為刻骨銘心的傳奇。不再是胡吃海喝后揚長而去僅剩一地狼藉的泛泛之交,而是可以常陪在你身邊,制造驚喜,知你所想的知己。即便不說話,也不會有沒話找話說的尷尬。君不見俞伯牙和鐘子期的琴瑟和諧?
有“癖”,有趣,可以愉人,更可悅己。
不如先試著成為有情有趣之人,再去和同類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