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九年之余,又一次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感。雖然這九年間,斷斷續續也有過相似的震感,可是跟昨晚的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我坐在床上正抱著電腦看英劇,突然只覺得床開始抖動,我的經驗告訴我:又地震了。我打開電燈、摘下耳機,靜靜地坐著,爺爺開始在屋子對面喊我和弟弟,我淡定地回答:就站在這樓板底下,不要跑。因為經歷了更膽戰心驚的時刻,于是這種情況已經足夠讓自己臨危不亂。
2008年5月12日,下午2點28分,一個難以忘記的時刻。那年,我十歲,上四年級。彼時,我們正在操場上體育課,我們六個小伙伴兒圍了一個圈在做游戲。突然感覺地在顫抖,并且在往起突突地跳,我們一時不解,以為是對面馬路上來了大卡車引起的震動??墒沁@種震感越來越強,其中一個小伙伴兒突然脫口而出:“地震!”我們還不知道“地震”是什么,以前從未聽說也從未經歷過。在疑惑和恐懼中,我們聽到老師急促的哨聲,組織我們有序站好,慢慢走到操場最中間。
四十多個孩子站在那里,一時不知所措。首先看到對面四層高的教學樓在震動中搖晃,窗戶狠狠地拍打在雪白的墻壁上,只聽見清脆的“啪啪”聲,然后就是玻璃碎片掉在地上的聲音;再看周圍的瓦房,房頂上的瓦片嘩啦啦地全部落地,就和簸箕里面簸糧食一樣;對面不遠處的半山坡的黑色電線桿順著地震在塵土飛揚中倒下……十多年來,這是我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災難。此刻無盡的恐懼感和無力感充斥著我們弱小的心靈和身軀。
地震大概持續了三四分鐘,不一會,教學樓里的同學在老師有序的組織下,安全抵達操場。此刻,我只想去看看剛上一年級的弟弟,他還不到六歲,不知被嚇成什么樣了。可無奈老師為了我們的安全著想,不讓隨意走動,只能待在指定的班級區域內。我只好作罷。
不知不覺間,一種異常悲傷的氣氛在我們之間彌漫開來。不諳世事的我們開始哭了起來,有人是因為害怕,當然大多數人是擔心家人。我想起爺爺奶奶今天剛好在家修補牛圈,萬一頭頂上的瓦片落下來砸到他們怎么辦?媽媽去了隔著兩座山的另一個鄉里趕集賣東西,此時應該在崎嶇的山路上,要是遇到滾落的石頭怎么辦?爸爸還遠在千里之外的西安,不知道他怎么樣?還有我那瘸了的曾祖父,他一個人癱坐在家誰來把他拖離那岌岌可危的老房子?想到這里,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雙眼。
過了一些時候,感覺沒有余震之后,我們又被組織到學校里面寬闊的院子里,我抬頭看了看那座剛竣工不久的兩層教學樓,似乎被震得偏了好幾度。我們一邊嘰嘰喳喳擔心家里的一切,一邊焦急地等待家人來接我們回家。大概兩個小時過后,爺爺在院子里找到了我和弟弟??吹綘敔敽偷艿馨踩粺o恙地出現在我面前,我又一次熱淚盈眶。然后我們爺孫仨在老師的允許之下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面目全非的家里。
奶奶焦急地等著我們的歸來,看到爺爺安全地帶回了安好的我和弟弟,不禁喜極而泣。我們四個人就那樣站在外面的小操場上,擔心著依然沒有消息的爸爸和媽媽。那個時候,通信遠沒有現在這么便捷。家里沒有電話、沒有手機,不過就算有,也會因為地震而網絡中斷。傍晚的時候,媽媽終于疲憊地安全歸來,心里懸著的大石頭終于有一顆落了地?,F在一家人最擔心的便是孤身在外的爸爸。擔心歸擔心,生活還是要繼續。
在夜色降臨時,爺爺奶奶還有媽媽用大篷布和幾根木頭搭好了簡易的帳篷,又用木板搭好了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進那被摧殘得面目全非的老房子里拿了幾床被子。簡單吃過晚飯,在一片漆黑中躺在那硬梆梆的床上,我和弟弟在一片嘆息聲中入睡。只要有家人在身邊,恐懼就算不能煙消云散,也能安心入眠。
隨地震而來的還有駭人聽聞的傳言。說什么地震要持續十年,每天都會有大的余震,聽得本就擔驚受怕的人們更加惶恐不安。記得最嚇人的傳言就是――狼來了。傳言說四川某地的動物園被震毀,里面的狼群跑了出來,已經四散逃到甘肅境內,而且就在我們鄉的另一個村子里,已經有人看見了。估計今天晚上就會沿河來到我們這里。我聽得汗毛直立,晚上,爺爺在帳篷旁邊生了一大堆火,聽說狼害怕火;又在床頭擺好了各種“武器”――镢頭、耙子、斧子等等;還有用一捆捆柴火擋住了來我們小操場的路。準備工作做足后,一家人不安卻滿心期待地躺在床上,等待奇跡的發生。。所幸,那個時候爸爸已經安然歸來,讓我們恐懼的心又多了一份依靠。
清晨的陽光依然從東方升起,我們也安然無恙。一家人難得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又開始一天的生活。
震后的生活比較清閑,我們小孩子不用去學校,大人也基本不去遠處的地里干活,就在家的附近進行一些活動。我們都不知道地震何時才能真正結束,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我們似乎都有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不過我們從未失去生活的希望。
大概一個月以后,媽媽去學校里拿回了我和弟弟塵土布滿的書包,里面的課本完好無損。我打開塵封已久的課本,看著那些未學的新內容,也沒覺得有什么關系。反倒是苦了那些即將要參加中考的師兄師姐,在余震不斷的情況下,在條件簡陋的帳篷里,還要復習功課。據說他們也是在帳篷里完成中考的。
開學了,學校已經搭建好了帳篷,通知我們去上學。因為帳篷數量有限,我們只是上半天課。剛巧我們被安排在下午。坐在狹小的帳篷里,擁擠而悶熱,昏昏欲睡。數學老師看我們熱得實在不行,不得已將臨時的黑板抬出帳篷,冒險將它放在了對面的教學樓底下,我們抬著凳子有序坐在陰涼處,上完了一節課。
后來,條件好了些。板房搭建起來了。一個差不多30平米的教室里,坐了102個學生;一張長約一米的桌子上,趴了三個人;前后桌的距離不超過十五厘米,幸好我們那時長得瘦小,不然會被擠出什么病來。天氣炎熱,我們便從河里提了一桶桶的水灑在并不平整的地上,因為撒得多了,水便全部浮在地面上,跟淺水洼一樣。我們穿著廉價的鞋子踩在上面,發出啪啪的聲音。
在板房中熬過了一年,我們成了準畢業生,所以有幸搬到了學校唯一一座安全的教學樓,也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被震得偏斜了的樓。我們終于被分成了兩個班,不再是擁擠不堪;教室也不再是冬冷夏熱,條件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且學校在政府和深圳的援助下,新的教學樓也慢慢拔地而起。每家每戶也蓋起了防震的新房子,不再是以前的那種瓦房,而是水泥、磚頭和鋼筋筑起來的小洋房。
我們要記得那些在危難時刻伸出援手的朋友,是他們堅定了我們繼續生活下去的希望;我們也要感激那些不顧辛苦和危險的人民子弟兵,是他們救出了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我們更要時刻記得是我們親愛的祖國給了我們援助,讓那一幢幢嶄新而結實的承載希望的教學樓拔地而起、使那一座座嶄新而結實的房子成了人民的安身之處……
天災不可避免,但是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不能失去生活的希望。不論你是否經歷過那些危難時刻,你都應該珍愛生命;此外,當你遇到危急時刻,請盡量保持鎮靜。熬過來,就好了。
讓我們在此一起為四川九寨溝的同胞祈福!
我是喬伊smile,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