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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21 衛(wèi)風 瞭望理想國
摘要:如同查令十字街84號的馬克斯與科恩書店一般,潮濕、老化、泛黃的舊書散發(fā)著獨特的氣味。但當我們發(fā)覺我們所經(jīng)歷的時代書籍毫無征兆地退出生活時,一個無邊無垠的智識世界已經(jīng)和我們無緣。
我是衛(wèi)風???
我猜,你一定是一個喜歡深度閱讀的人
二十年間緣慳一面,相隔萬里莫逆于心
如果你也恰巧孤獨,那么世界上或許恰好會有一份與你相似的孤獨。
查令十字街84號,一個無法忘卻的記憶就駐扎在那里。懷抱著某種希望,閱讀著某種幻想的希冀。愛書人不遠萬里插上郵件的翅膀跨過茫茫的大西洋,悄然相識……
故事是最簡單的故事,感情卻是最復雜的感情。欣賞著一位普通美國女作家海蓮和一家倫敦舊書店的書商弗蘭克之間的書緣情緣,雙方相隔萬里未曾謀面卻通信二十余載書信。我很難想象出假若幽默活潑的海蓮遇到溫暖穩(wěn)重的弗蘭克的神情,也很難想象出彼此二十年間如夢如幻如花如風如風如電的書信情誼。
書信,像是一條細長的柔軟溪澗,沁暖人心。
從1949年10月5日海蓮在報紙上偶然發(fā)現(xiàn)遠隔重洋刊登的古書廣告到1969年1月9日弗蘭克的妻子致信海蓮訴說這段時光,我知道這本書即將“戛然而止”。然而弗蘭克死訊傳來的那刻,一切都像是對待命運的不幸,你無法選擇什么時刻去相見,錯過的時光只能在大西洋的彼岸苦苦等待。如同置身于時光的漩渦,看不見日月的光芒。
當她1971年踏上英國查令十字街的時候,誰都無法阻擋這位風塵仆仆的女作家對這片土地深沉的熱愛與向往。海蓮望著空無一人的查令十字街84號時,那種渾濁的神情大概是這二十余載的紀念與余溫。曾經(jīng)的萬般守護,在時間的軌跡上輕輕結(jié)束告別,跌落的不只是心頭上的珍珠……
海蓮性情率真,不拘一格,天馬行空。
弗蘭克先生給她的第一封回信中稱之為“女士”,海蓮在第二封信信尾便加了注腳,“我希望‘女士’在你們那邊的含義與這邊不一樣”。弗蘭克便在下封信中乖乖地稱之為“小姐”了。
甚至有時海蓮耍起小調(diào)皮,“弗蘭克·德爾!你在干嗎?我啥也沒收到!你該不是在打混吧?”
“春意漸濃,我想讀點兒情詩。別給我寄濟慈或雪萊!我要那種款款深情而不是口沫橫飛的。懷亞特還是瓊森或誰的,該寄什么給我,你自己動點腦筋!”
“大懶蟲!依我看若要等你寄書來,我都不曉得要超渡幾回了。”
正是這樣性格的海蓮,她在通信之初得知戰(zhàn)后的英國經(jīng)濟困難后,1949年圣誕節(jié)她將一塊重六鎊的火腿寄往倫敦,分給書店的同事們。書店的工作人員都感激這位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女作家,紛紛與她通信、聊天。
書店幾次邀請她到英國作客,“如果有一天以來倫敦,橡園巷37號會有一張床給你,你愛待多久便待多久。”海蓮也曾經(jīng)說過,“我幻想著那一天快點到來——我步下輪船、火車,踩在布著灰塵的人行道……我要走遍柏克萊廣場,逛盡溫柏街;我要置身在約翰·多恩布道的圣保羅大教堂;我要趺坐在伊麗莎白拒不下階下為囚的倫敦塔前街上……”然而,她幾次猶豫要去英國卻因補牙、搬家等生活拮據(jù)而放棄。
海蓮讀書有自己的方式,她曾正色告訴弗蘭克,她絕不買自己沒有讀過的書,那不是跟買衣服沒試穿過一樣冒失嗎?每年一到春天,她就會把一些再也不會重讀的書全丟掉。不同于許多暢銷書只火在當下的狀況,或許經(jīng)典才能真正讓人值得品味。
1968年10月16日,弗蘭克寫給海蓮的最后一封信信尾寫了句“想念您”。1969年1月8日,馬克斯與科恩書店秘書瓊·托德回信稱弗蘭克于1968年12月22日去世了。但仍不忘記問“您是否仍需本店為您尋找簡·奧斯汀的書?”弗蘭克的妻子在信中也坦然說道,“不瞞您說,我過去一直對您心存妒忌,因為弗蘭克生前如此愛都您的來信,而你們倆似乎有許多共同點。”
不知不覺,二十年的書緣情緣戛然而止。
書中譯序《關(guān)乎書寫,更關(guān)乎距離》有一句話,“一旦交流變得太有效率,不再需要翹首引頸、兩兩相望,某些情意也將因而迅速貶值而不被察覺”。
書信,傳遞的不只是一種情感,更能拉近雙方的距離感。鴻雁傳書,字字落筆、句句尋思,等待有時很慢很慢,但也會越來越惦念。在當下,寫信當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即時通訊把我們無縫對接,但書信之間的情誼是無法描繪的。寫情書的小伙子、小姑娘們當然會仔細地斟酌著每一句的用詞,甚至連每句的標點符號也數(shù)得清清楚楚。
從未像模像樣地書寫過一封信,只記得中學家長會時老師讓寫一封送給家長的信。有些言語我似乎難以直接說出口,但我清晰地記得母親開完會后拿著那封信時淚眼模糊。那時,我自以為寫信是個神奇而神秘的事情。
舊書店像漸漸倒下的大樹,被新時代一步步蠶食著。我在街頭難以再找到買舊書的老爺爺,風沙礫石一點點地侵蝕著路邊攤位的舊書。如同查令十字街84號的馬克斯與科恩書店一般,潮濕、老化、泛黃的舊書散發(fā)著獨特的氣味。但當我們發(fā)覺我們所經(jīng)歷的時代書籍毫無征兆地退出生活時,一個無邊無垠的智識世界已經(jīng)和我們無緣。
唐諾的書評中說“我始終不真正明白人們?yōu)槭裁床毁I書?這不是全世界最便宜的一樣東西嗎?”當我露出捉襟見肘的書籍儲備時,不禁深感慚愧。海蓮早已失去了她的查令十字街,而我們這一代的查令十字街又去哪里尋找呢?我們深知夕陽、彩虹、愛情轉(zhuǎn)瞬即逝,這像是萬事萬物之中永恒的災難。
如果你恰巧孤獨,那就親吻查令十字街84號吧。
“如果你們恰好路過查令十字街84號,請代我獻上一吻,我虧欠它良多……”————致敬海蓮·漢芙(Helene Hanff)的書信世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