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驚鴻一瞥
第二日/中午時分
一陣鼻間的瘙癢讓秋雨翻了個身，捉住了一只纖弱的手。他睜開一雙迷蒙的眼，恍若看到宛輕若正坐在他的身旁，于是唇角浮出了一個溫柔輕笑，但隨即又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呆望著眼前輕紗垂面，淺吟淺笑的那個白衣女孩兒，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是你啊！”他有些悻悻然道。
冷沫兒沖著他點頭微笑：“你都睡到中午了，不餓嗎？”
“噢，好像有點。”秋雨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胃，饑餓的感覺頓時強烈起來。
她拉著他到客廳里坐下，端了一碗噴香的面給他。自己坐在他對面，支著下巴看著他大口吃著，嬌翹的唇角帶著滿足的笑意。
秋雨被她看得有些尷尬，一邊吃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那個，書架......里面的書，都是你在看嗎？”
“嗯。”冷沫兒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秋雨怔了怔，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匪夷所思，抬頭看了冷沫兒一眼，放到嘴邊的筷子停了下來。他低著頭，用筷子撥弄著碗底剩下的幾口面，小聲問道：“你的病，還好嗎？”
冷沫兒輕輕笑了一聲：“還好。詩然哥說，美國那邊的研究有了新的進展。”
“那就好。”
秋雨繼續(xù)低頭撥弄著碗底的面：“那……如果你的病好了，是不是就要回美國去了？”
“如果你讓我留下來，我就可以不回去。”她的聲音中流露出一種企盼。
秋雨的腦海里，頓時又浮現(xiàn)出那寬大帽沿下冷漠的唇角。總是一直在對著他說：“你該回去了”、“你不該來這里”、“你攪亂了我的生活”……
而眼前的冷沫兒……
秋雨不敢往下想。如果可能，他是多么希望：現(xiàn)實中的宛輕若，和冷沫兒并不是同一個人。
............................................................
秋雨沒有做到答應(yīng)舒云的話，他在斷崖旁的礁石上坐了很久，望著深沉的海面猶豫著。
子夜的琴聲，繼續(xù)嗚咽飄蕩在清冷的空氣里，直到銷聲匿跡。秋雨咬了咬嘴唇，站起來打開了石壁門。
甬道盡頭的琴室內(nèi)早已空無一人，秋雨穿過長長的藍色夢幻，悄然推開了畫室的門，驀然呆住了。
打開的臥室內(nèi)，宛輕若正背對著他站在床前。寬大的披風從她凝脂般的肩頭滑落下來，穿著紫色泳衣的優(yōu)美線條上，露出了一對性感的蝴蝶背。
秋雨呆呆地望著那對漂亮的羽翼，從喉嚨里發(fā)出了一道古怪的吞咽聲。
聽到聲音，宛輕若驚慌失措，迅速穿上披風轉(zhuǎn)過身來，帽沿下的唇角抖動著吃驚：“你……你……”
敞開的披風下，雪白的肌膚上刻著一道令人狂跳的美麗鎖骨。秋雨聽到自己的喉嚨里又發(fā)出了那道不爭氣的、古怪的吞咽聲。
他突然癡笑了起來：“這么好看，干嘛不讓人看，整天穿著個古里古怪的披風，”說完，竟然轉(zhuǎn)身跑出去了。
秋雨幾乎是沖出了畫室，奔進了甬道里。他扶著護欄大口地喘氣，感到自己的血脈噴張，心臟‘噗噗、噗噗’狂跳個不停。
他已經(jīng)說不清楚，自己是第幾次出現(xiàn)了這樣的感覺。并且奇怪的是，這樣的感覺在面對冷沫兒時，卻是絲毫都沒有。
難道，自己會是……愛上了這個第二人格？
秋雨搖了搖昏暈的腦袋，深深呼吸著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一轉(zhuǎn)身卻嚇了一跳。
宛輕若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站在了他的背后。
“我，我剛才什么都沒看到。”他迅速低下頭，紅著臉躲避著，不敢看她帽沿下冷漠的唇。
宛輕若從鼻腔里嗤了一聲，毫不理會的從他面前翩然而過。
“你要去潛水？”他回過神來跟上她。
“對。”
“我能一起去嗎？”
“不可以。”她推開畫室的門。
“為什么？”
“詩然說這段時間你都不可以潛水。”她指著床冷冷道：“我回來之前，你——必須待在這里，哪兒也不許去。”
秋雨看了一眼那張床，眼神兒又不由自主地撇向她的胸口，披風下那道雪白的鎖骨仍然清晰可見。
宛輕若迅速緊了下披風，冷著唇關(guān)上門出去了。
秋雨眉目含笑著撲倒在了床上，嗅著絲緞上的香氣開始浮想聯(lián)翩。眼睛漂忽著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忽然又直愣愣地坐了起來。
他走到畫架前，捏了下巴仔細凝視著那畫架。
畫架的底布上隱約有一點畫痕，地下散落的顏料、畫筆和調(diào)色板顯然是剛剛才用過的。但整個房間內(nèi)，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到有一張畫出現(xiàn)過。
秋雨繞著畫架，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房間里的墻壁都已經(jīng)被他摸過無數(shù)遍了，除了臥室的開關(guān)，找不到第二個。
秋雨的眼睛掃過地面上散落的那堆顏料，蹲下身在顏料中試探性的摸索著，果然觸到了一個緊緊固定在地面上的顏料盒，便抓住它輕輕轉(zhuǎn)動了一下，正對著畫架的那道光滑石壁上，緩緩打開了另一道門。
.....................................................................
一連兩天，秋雨都沒有再到海底甬道里去。不是在診所里睡覺，就是躺在床上發(fā)呆。
空竹這天晚上，坐了最后一趟車趕回青宛醫(yī)院去要做一個急診手術(shù)。
秋雨一個人再次來到海邊，在崖底附近的一塊礁石上，嘴唇緊緊的抿著指背坐在那里發(fā)呆。
在畫室被打開的那道石壁門的后面，他看到了另一間石室。而在這間被隱蔽的石室墻壁上，充斥著他的畫像。
舉槍、潛水；坐著的、站著的；甚至是熟睡時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樣、惟妙惟肖。
秋雨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覺得自己好像被卷進了一個巨大的、陰謀般的空洞里。他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分析和判斷一定是在哪里出了什么問題，但卻一時之間又毫無頭緒。
自從他來到沁水小鎮(zhèn)，便好像被帶進了一種無形的力量當中。但強烈的直覺又告訴他，這股力量分明——不是邪惡的。
宛輕若的種種表現(xiàn)，讓他原以為的無數(shù)可能和猜測，被一次次的否定。而他自己，又在不斷地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所吸引、控制著卻欲罷不能，這在心理戰(zhàn)術(shù)上可謂是兵家大忌。
秋雨被這種可怕的困擾弄得身心俱疲，無助地躺倒在了礁石上。望著黑沉沉的夜空，陷入了矛盾的苦苦思索中。
黑沉的夜空中，烏云翻卷風雨欲來。石壁內(nèi)的狹隙間，突然傳出了一陣響動聲。
秋雨躺在礁石上沒有動。因為從這個位置，斷崖下所有礁石內(nèi)的方位，他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但反過來，卻看不清他的隱身之處。
秋雨側(cè)過臉，望著那道越來越近、令他心跳的熟悉身影——心緒復雜。
宛輕若停在了海邊一塊裸露的礁石上，離秋雨很近，近的甚至可以聽得到她輕微的呼吸聲。
她站在那里，凝視著黑沉的海面，似乎在等待著什么。長久的等待無果后，便抬起頭來，發(fā)出了一聲輕微的嘆息。
一陣突兀的夜風撫過，她揚起的寬大帽沿倏忽滑落了下來。此時，一道閃電突然劃破黑暗在夜空中炸裂開來，瞬間便照亮了整個礁石灘。
她的一頭秀發(fā)被突兀襲來的夜風狂亂地卷起，在那卷起的秀發(fā)中，赫然露出了一張，略顯蒼白但卻透著無比清冽之美的——精致容顏。
伴隨著轟隆而至的呼嘯雷聲，秋雨的呼吸在這一刻間停滯住了。
他一頭跌進了海水里，被撞得生疼的后背緊緊地貼在礁石上，死死盯住了那道如驚弓的鬼魅般，迅速消失不見的身影，大吃一驚。
海浪開始洶涌而至、拍打撞擊、撕咬著秋雨的每一道神經(jīng)。
那是一張在無數(shù)個夜里，曾經(jīng)苦苦糾纏、困擾在他的夢境里，令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絕美容顏。氣度高貴，而又孤傲決然。
接踵而至的閃電與雷聲，交織擊打著秋雨的大腦。一些模糊的碎片記憶，開始訊速從他的腦海深處，拼命掙扎著爬了出來。他抱著頭，陷進了翻卷而來的海水里。
逶迤的山間，穿梭而過的列車......
一名宛如天使的小姑娘......
一道拽著他拼命奔跑、嬌柔的身影......
一聲劇烈的爆炸……
一個被火焰吞噬的嫣然微笑……
冰冷入骨的海水刺激著秋雨。碎片般的畫面，一忽兒清晰一忽兒又模糊地交替出現(xiàn)在他眼前。
背靠著空靈的巖石，秋雨呆呆地望著波濤翻滾、風雨呼嘯的海面。許久后才慢慢掙扎著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回到鎮(zhèn)口爬上車，哆嗦著身體發(fā)動著，滿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必須盡快地——離開這里。
未完待續(xù)......
